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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嫁 第15页

作者:蔡小雀

“这丫头疯了,快拉下去!”谈大爷措手不及,大叫一声,“啊——你这贱丫头竟敢咬我?”

谈珠玉死死地咬住了他,还来不及感到报复的快意,便被重重地甩撞到一旁梁柱。

她后脑勺猛地炸开一阵致命剧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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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谈珠玉再度醒来,人在柴房,心却已坠炼狱。

因为娘死了,囡囡不见了,她从谈家三房的千金小姐,变成了人人欺负喊打的小老鼠。

以前见了她总满面堆欢的人们全换了一副嘴脸,知道大爷不待见她,知道她娘闹了天大的丑事,便迫不及待地将她往泥泞里踩。

被打被使唤被欺负是家常便饭,谈珠玉总是遍体鳞伤地躲在墙角偷哭,她甚至不敢向胡嫂子求救,为的是上回好心的胡嫂子护了她,反被管家大娘重重责打了十棍子。

所以她只能躲着哭,哭完了后慌忙擦掉眼泪,继续低着头去劈更多的柴,洗更多的衣裳,还有帮着端饭菜点心到主子屋里。

这天晌午,她战战兢兢地捧着一盅人参鸡汤送到大伯……不,大爷新纳的四姨太屋里去。

“我……呃,婢子送鸡汤来了。”谈珠玉紧紧张张地敲门。

“进来。”

“是。”她低着头,慢慢推开房门跨进去。

“没用的东西,怎么现在才送来?”一个熟悉却恶毒的女声劈头而来。

“……菊姊姊?!”她望着面前打扮得娇媚的女子,登时傻了。

“放肆!我是大爷的四姨太,就是你的主子,名字岂是你这贱婢喊得的?”秋菊重重捆了她一巴掌。

鸡汤摔碎一地,她左颊火辣辣烧痛,震惊得脑中一片空白。

“大爷对你这个犯上弑亲的贱婢恨得紧,若不是姑女乃女乃我求情,赏你口饭吃,你早在牢里烂死了。”秋菊哼了声,“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吗?笑死人了!”

最初的震惊和茫然如潮水般卷退,神智逐渐回笼,谈珠玉红了眼,死死地瞪着眼前像毒蛇般噬咬了母亲的叛徒。

“是你害死了我娘。”字字自齿缝迸出。

秋菊一凛,随即耻笑,“笑话!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你娘姘了奸夫,被家法乱棍打死,给扔到乱葬岗喂了狗去。谁害她的?谁教她不守妇道,张开大腿去姘男人?”

“住口!不准你污辱我娘!”她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再也抑制不住地疯狂扑上去揪打秋菊。

那股同归于尽的疯狂蛮力骇得秋菊踉跄后退,惊恐地大喊:“来人,快来人哪——”

奴仆们闻声冲了进来,见状,毫不留情地对着纤弱却狂性大发的谈珠玉一阵拳打脚踢。

“给我重重的打,但别打死了她,我要她活着,好好尝尝当人家奴才的滋味!”秋菊一阵尖笑。

第6章(1)

两年后

冬夜寒气如刀。

挑着沉重的水桶,仅穿破袄的谈珠玉瑟瑟发抖着,却仍旧咬牙一步一步地将水桶自井边挑回厨房倒满瓦缸。

僵硬十指布满了红肿淤紫的冻疮,往往破了也没能上药,任由黑血黏在指上,只能在深夜终于得已歇息的时候,颤抖着将手浸入温水之中,那千刀万剐般的剧痛每每令她眼前发黑,得使尽力气才能咬住那哀号的冲动。

生不如死。

可她不能死,也不能逃,因为她还没打听到囡囡的下落,她不能逃走。

谈珠玉冻得面白唇青,将最后一桶水倒进水缸里,指头已经冻得毫无知觉,艰困地扶着水缸,双脚虚软她滑落跌坐了下来。

她曲膝紧紧环抱着自己,疲惫得把头埋在发臭破袄里,好半天后,才发觉自己哭了。

“囡囡……你到底在哪里?”

外头雪花纷纷飘落,触地无声,也因为如此,出现在厨房门外,那阵试图放缓的脚步声听在她耳里,依旧清晰骇人。

她警觉地抬起头,泪雾未干的美丽眸子布满尖锐刺人的冰冷。

来人怔住,呐呐了半晌才找回声音,“对不起,我……吓着你了?”

阿牛哥?!

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她清艳小脸上的严峻防备之色依然未减,不发一语地盯着他。

阿牛哥是个憨厚的小伙子,自小就跟着他娘胡嫂子在谈家帮工,并且亲眼看见自家大小姐从一个美丽天真爱笑的女孩儿,遭逢巨变,沦落成一名饱受主子和下人欺凌的奴婢,做的是最苦的活儿,吃的是最冷最馊的剩饭。

他实在很难过。

所以他总忍不住暗中找机会帮她的忙,偷偷帮她劈完堆积如小山的木柴,虽说大小姐并不领情,可他也只求自己心里好过。

谈珠玉慢慢地撑着水缸站起来,冷着脸就要出去。

“等、等一下。”他急声道。

她脚步停顿,眼底戒慎之色更深。

“这个……你留着吃。”他笨手笨脚地从怀里掏出纸包,飞快地塞给了她,然后怕是她会扔还似的,紧张笨拙地退出厨门外,匆匆奔入夜色里。

谈珠玉低下头,打开了那暖暖的、犹残留着他体温的桑皮纸包。

里头是两颗雪白包子,泛着暖暖面香味,像一记重拳击中了她的鼻梁。

又酸又热又痛的滋味迅速在眼眶鼻端弥漫扩散开来,该死的泪水灼痛了她的眼睛、她的胸口。

她是谈珠玉,徽州富商谈三爷的大千金,为什么她会沦落到需要一个下人偷拿包子给她吃?

鼻头酸酸的,心口痛痛的,眼眶热热的,可是谈珠玉还是迫不及待将那两只包子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嚼吃的动作没停顿过,扑簌簌往下掉的泪水也没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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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后,她在园子里遇见阿牛哥时,已不再满怀戒慎地绕开路。

但她仍然低着头快步经过他,不敢抬头接触他充满同情的目光。

可命运没有因此就稍稍善待她,数日后,她又因小小细故被秋菊用藤条打得遍体鳞伤,几乎动弹不得。

当天晚上,阿牛哥在她睡的柴房门口放下一小鞭跌打损伤膏,什么话也没说,眼里泛着泪光,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走。

她目送他的背影离去,鼻头酸楚,好半晌后才弯下腰拾起那罐药膏。

掩上门,她就着油灯昏暗的微光,咬着牙慢慢褪下袄子,露出了仅着粗布肚兜的雪白肌肤,开始为自己上药。

就在此时,砰地一声,门猛然被人推开。

“什么人?”她迅速拢紧袄子遮胸。

“好妹妹,是我呀。”不请自入的男人涎着脸笑,昏黄幽暗的灯光也掩饰不了那张长年受酒色摧残得腊黄的面孔。“好哥哥看你来了。”

谈珠玉浑身寒毛警觉地竖了起来,指尖颤抖着飞快将袄子穿好,后退。

“大少爷,已、已经很晚了。”她力图镇定,“上房的边门就要落锁了。”

“小堂妹,真真可怜见的。”他置若罔闻,色迷迷地走近,就要来拉她的手。“听说你挨打了,来来来,伤在哪儿?让哥哥帮你揉揉。”

两年来,她已被种种灾厄磨难训练出了野地动物的求生本能,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落入他手里!

可是窄陋的柴房根本没处可躲,也无处可逃,兽性大发的堂兄一下子便抓住了她。

“放开我!你、你要做什么?”她死命猛踢挣扎,惊恐又害怕。

堂兄猴急地将她压在身下,一手急急要解开裤带,嘴里乱七八糟嚷着:“好堂妹,我知道你留在这儿就是为了我,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来来来,先给香个嘴儿,哥哥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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