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们都下去吧,这儿有我就行了。”
“是。”小红巴不得这一声,出去的时候还不忘体贴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骆扬心神全牵挂在东施施身上,无暇去细究小红脸上那朵暧昧的微笑,看着那一盅热腾腾的人参鸡汤,自言自语。
“对了,这人参鸡汤得趁热喝,滋补的药性才大些。”
他耐着性子,开始唤道:“东姑娘?东……施施?起来喝汤了。”
她还是睡得人事不知。
不过话说回来,睡着的她,真是可爱得像个小孩。
“睡得这般快活,都不知道一堆人快被妳给吓坏了。”骆扬眼神一柔,嘴角噙着一丝似抱怨却带着明显宠溺的微笑。“真是个折腾人的小丫头,镇日闹得我不得安生,可为什么我偏偏就是对妳生不了气?”他轻轻抚模着她还有些冰凉的额际,手势温柔得不若平常的他。骆扬将人参鸡汤先搁在一旁,深邃的目光紧紧锁着她,指尖怜惜地、柔柔地描绘过她弯弯的眉、紧闭的眼、长长的睫毛、小巧娇俏的鼻头、粉女敕的脸庞轮廓……
心底深处那股陌生忐忑、却又浓烈深沉得无法抑止的怜爱渐渐自五脏六腑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他既喜欢见她笑得像个小傻瓜,却又爱故意借口欺负逗弄她;记起她切萝卜切到眉眼小脸全皱在一块儿的模样,令他就算是在无人处,每每想起都会忍俊不禁、大笑连连。
最痛恨看到她掉眼泪的时候,他的心,就像被扔进油锅里炸得十遍八遍,紧紧痛缩成了一团。
……他肯定是病了。
“看来,等妳好了之后,该换我去给御医诊治诊治了。”他低声喃喃,语气透着微微迷惘。
东施施依旧睡得四仰八叉,睡得呼噜呼噜。“妳已经睡了一整天了,肚里没进半滴水米怎么行?”他好声好气地唤道:“来,妳先起来喝碗汤,要睡再睡。”回答他的是微微鼻鼾声。
骆扬登时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轻拍她的额头。
“喂喂喂!睡猪,该起来了。”
“别吵……”她迷迷糊糊地挥手想拍掉扰人清眠的“东西”,一翻身抱着枕头又睡着了。“呼……”
这丫头……
他脑袋里闪过一丝促狭念头,索性伸出两指,轻轻捏住了她小巧的鼻翼——
骆扬满意地看着她酣睡的小脸从皱眉、挣扎、扭来扭去,到最后“哗”地一声,惊醒了过来,大口大口地用嘴巴吸气。
他这才收回双指,愉快地道:“妳醒了?”
“师父,你干嘛啦?”东施施又气又恼,想瞪他却又不敢,只得哀哀怨怨地小小抱怨了一下。
“咯。”他随手将人参鸡汤递给她,一脸酷相。“喝掉。”
“我不要吃药。”她一惊,二话不说紧紧捂住嘴巴。
“药?”骆扬低头看着那碗飘散着人参与乌骨鸡汁香气的热汤,心下微感惊讶。
“我讨厌吃药。”她死命捂着嘴巴,咿唔含糊不清地道:“有病的人才要吃药,我又没病,我不要吃药。”
这碗人参鸡汤已被细心滤去了参须与鸡肉,为的是让她能够净喝汤,也较好些入口。
虽说大补的乌骨鸡熬出的汤汁色厚,乍看的确颇像药汤,但是扑鼻而来的香味,无论如何也不至令人联想至药汤上头吧?
除非……
他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我已经好了,真的,全身上下充满了精气神,上山打老虎都没问题!”东施施赶紧跳下床,煞有介事地比画着花拳绣腿。“呼…任哈……你看,我身体好得很呢!”
骆扬不发一语,只是瞇起双眼打量着她,眼神幽幽地深不可测。她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咳,嗯……怎么了吗?”“过来,把‘药’喝掉。”他端高手中的碗,命令道。
“不要。”她一口回绝。
“信不信我过去用灌的?”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气。
“……信。”她打了个寒颤。
“过来,喝‘药’。”
“喔。”她愁眉苦脸,只得乖乖走过去接过碗,看着那散发淡淡热气与呈现不祥淡黑汤色的“药”,心里打了个突。
“妳乖,把它全喝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苦着脸,只得依言喝完。对药向来突破不了的厌恶心障,惹得她不自觉翻涌欲呕。
“‘药’很难喝吗?”骆扬盯着她的表情,浓眉紧皱了起来。
“药哪有好喝的?苦死了苦死了!”她迫不及待把空碗放到离自己最远的那一头窗台上,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见人了,小脸满是嫌恶神情。“嗯……”
他脸色越发铁青难看了。
“怎、怎么了吗?”东施施被他凝重阴沉的表情吓住了,心儿坪坪乱跳。他锐利眼神深深注视着她,那彷佛可以洞晰一切的目光盯得她浑身紧张,莫名不安了起来。
“没事。”他倏然露齿一笑,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既然已经吃过‘药’那妳再躺着休息一会儿吧。”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总觉得状况好像有点怪怪的,他虽然看起来在笑,但是表情却有点骇人。
她的颈项蓦然有些凉凉的。
可是她刚刚说错什么了?药不都是苦的吗?她记得小时候受风寒,每每喝药都是苦到她胃都快翻过来了,虽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她还记忆犹新呢!
“师父,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继续那个‘地狱训练’?”她小心翼翼地问。
骆扬又开始用那种莫测高深的幽幽眼神打量着她——“再说吧。“再说”是什么意思?
东施施吞了一口口水,心里越来越不安。模不透他的心绪和神情,她心头不知怎地紧紧纠结作疼了起来。为什么当他啾着她的时候,眼底不再带着笑意了?
他离去前的那抹眼神复杂至极,始终令她无法释怀。因为实在太诡异,太离奇,也太不寻常了。所以东施施最后下了个结论!师父一定是还不相信她已经有必死的决心,乖乖接受这为期一个月的“地狱训练”
为了证明她知错能改,而且有心学习,因此当天晚上,东施施很乖地主动到内膳房报到,还磨好了菜刀,擦好了砧板,把东家祖传食谱摊开得大大的——等师父来。
可是左等右等,东等西等,等到她都快睡着了,那个高大身影才总算踏进内膳房。
“师父!”她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前去,满脸殷勤陪笑。“师父今天怎么这么晚哪?是不是白天备膳太累了?要不要徒儿帮你槌槌背?”
“给妳。”骆扬把手上拎着的一小包东西给她。
“师父还带伴手礼物来呀?怎么这么客气呢?呵呵呵,不好意思啦!”她小脸红红,感激地接下来。“请问!是什么啊?”
“点心。”他简短回道。
“这么好?”她更感动了。
“吃吧,”他语带玄机,“看合不合妳的口味。”
“好,谢谢。”她开心地打开桑皮纸,里头是一颗颗小巧可爱的一口酥。“是一口酥耶,我最爱吃一口酥了。”
东施施迫不及待就塞了两颗进嘴里,嚼着,小脸满溢幸福之色。“唔,真好吃。”
“妳真觉得好吃?”他脸色有些古怪。
“对呀,一口酥哪有不好吃的?你要不要吃吃看?”她递给他一颗。
“不了。”他微微后退,一脸敬谢不敏。“既然好吃,妳就多吃点吧。”
“那我就不客气啰。”她高高兴兴地把满桑皮纸包里的点心全吃光了。骆扬看着她吃得不亦乐乎的小脸,心底滋味复杂万千,分不清究竟是气恼、困扰、怜爱还是痛惜。“施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