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小商,妳撑着点,霄王宫就快到了,劳太医就在那儿,他一定能治好妳……老天!不要闭上眼睛,我求妳不要放弃……”
凤尔霄的惊惶哭吼听在她耳里,渐渐变得遥远了。
若有来世……若真有来世……
她绝不再让任何人靠近这不祥之身了……
凤帝醒了,且无论如何都不信商绿羽有害他之心,因此严令凤尔霄速速查明此事。
凤尔霄一接下这桩任务,便火速追查起她的背景,可越是深入调查越是心惊,他却不敢相信追查到手的种种迹象证据,会是事实的真相。
绿羽姓商,却非从父姓也非从母姓,且自小便被以命格刑克父母之由,过继给府中商姓管家名下;而她的母亲居然便是父皇当年出游时,邂逅的那一名江南美女。
而后,娇苑中的庄才人又毅然挺身而出,坦承她乃是商绿羽同父异母的妹妹。
庄才人还将她们父亲设下的毒辣阴狠计划,以及商绿羽长年被下以“冰清玉洁”奇毒,以利图谋毒害皇上之事,全盘托出,她并甘心自愿领受知情不报的重罪。
凤帝得知内情之后,自然是大为雷霆震怒。
气疯了的凤尔霄二话不说,立刻冲到位于京师南城的庄御史府邸,踹飞了庄府大门,不由分说痛打了庄大人一顿,并且亲自把狼子野心,尽避被揍得鼻青脸肿,惊怒之余还口口声声嚷着要弹劾皇亲行凶的庄梦商捆起,一把扔到了凤帝面前。
如果不是凤帝开口阻止,凤尔霄早在金銮殿上活生生就扭断庄梦商的脖子了!
“小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有你这种混帐王八蛋的爹!”他恨恨呸了一口,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从今以后小商跟你恩断义绝,再无关系,往后她归我罩,有我照顾,你休想再动她一根寒毛!”
狠话撂完,他怒而拂袖离去。
他要回霄王宫,他要向好不容易被太医从鬼门关抢回一条命的小商认错赔罪道歉!
但是当凤尔霄急冲冲赶回霄王宫时,商绿羽已经不见了。
从此,人间蒸发。
两年后
“他从驻守的南疆回来京师之后,脾气还是坏得跟头熊似的,一点都没有变呢。”
苏福儿闲闲地嗑着瓜子,笑咪咪地扔出这个石破天惊的大消息。
商绿羽微微挑眉,有些认命。
早知“沉默”不是苏大小姐平常的风格,就算可以偶一为之,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小的方才已说过了,”她淡淡地开口,“人一走,茶就凉。而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绿羽是一点也记不清了。”
她已经不再是两年前的晶才人,她已经死过一回,再世为人了。
苏福儿好整以暇地放下瓜子儿,纤纤秀手再度拈起一枚白子,笑道:“不如咱们再下一盘,插花外赌,如何?”
“可以不奉陪吗?”
苏福儿唇儿轻轻一抿,笑得好不柔媚迷人。“妳说呢?”
商绿羽暗暗咬牙──这位御赐钦点有名、登记在案的天字第一号妖女,怎么可能接受那个“不”字?
自然,她可以贪图一时的痛快而拒绝,但是那后果绝对会令她非常、非──常地后悔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说那个“好”字?
她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状似牙疼的微笑,“福儿小姐想赌什么?”
“我赌霄王爷当不了本朝皇帝。”苏福儿笑吟吟的,突然天外飞来一记。
商绿羽一呆,美丽的眸子难得地浮现一丝迷惘之色。“什么?”
这是哪儿跟哪儿?
她还以为苏大小姐要赌的是……嗯,呃,凤尔霄是不是还没对她死心之类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天字第一号妖女赌的竟是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件事?
“怎么,赌不赌?”
“恕绿羽智力浅薄无知,敢问福儿小姐,霄王做不做皇帝与小的有何干系?”她轻哼。
“我也没说霄王当不当皇帝与妳有干系呀。”苏福儿支着雪白小巧的鹅蛋脸,笑得好不娇媚。“我只是和妳赌他当不当得了本朝皇帝,如此这般而已。”
“……”
埃儿小姐定是近来和太子恋情终于开花结果之故,所以自此情场无战事,这才会闲到连这么无聊的事都能拿来插赌。
“还是,妳‘也’觉得霄王是‘当不上’这个皇帝的?”苏福儿笑容神秘极了。
“或者该问的是,小姐究竟希望霄王当不当这个皇帝?”她一扬眉,是太了解这位苏大小姐的脾性了。
“呵呵呵!”苏福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笑得前俯后仰。“绿羽妹妹可真是爱说笑,我小小一介弱女子,哪里干涉得了皇位继承大统之事呢?”
“小姐也太客气了。”商绿羽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
苏大小姐一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好本事,轻轻松松便将野心勃勃的大漠狼王和觊觎帝位的十九皇爷耍弄得晕头转向,只派一婢一妹便收伏得这两名混世魔王服服帖帖的。
包别提原本即将接掌皇位的尔善太子,也在苏大小姐强大的“精神”感召之下,宁弃江山而爱美人。
现在那张龙椅反倒成了那三名才智卓绝的大人物的烫手山芋,巴不得有个倒霉鬼立刻出现接手朝政天下,连带接收那三千佳丽的庞大后宫。
现在,妖女重出江湖,魔爪伸向的下一个受害者──显然就是霄王凤尔霄了。
商绿羽面上保持平静到几乎是淡漠,因为她已不想再与皇家,与他有任何瓜葛。
她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沉沦于悲剧之中的商绿羽,但她也不想再见到那个她伤害至深的男人了。
一切恩恩怨怨,已经随着两年前她爹娘的畏罪自尽,她遍体鳞伤,在苏福儿协助下逃出宫外,遁隐于世之中……都过去了,埋葬了。
时光和遗忘,能治愈一切伤口。
只是她从不承认,每当午夜梦回惊醒之际,她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绿羽妹妹,妳当真不再关心他的事了吗?”
商绿羽一震,自沉思中抬眼,平静地道:“福儿小姐是知道的,两年前我煮的那一炉酥酪茶里下了‘鹤顶红’。”
“是呀,我还差点莽莽撞撞地喝了呢!”苏福儿笑咪咪的点点头。“幸亏妳拦住,否则今时今日,哪儿还能让我苏福儿在这里兴风作浪呢?”
还真有自知之明。
“当年的绿羽不再恋世,早是个可有可无之人,是小姐说服我打消自尽念头,也是小姐秘密安排我离宫隐世而居,方能重获今日平静生活。小姐可说是绿羽的再造恩人,故小姐有命,小的向来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苏福儿眼里闪过一丝温情柔软的光芒,浅浅笑道:“我可不认为自个儿是谁的恩人,只是最见不得女人吃苦。咱们姊妹金贵之身,何苦被那群男人祸水折腾得像是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小姐是女中豪杰。”商绿羽眸光一闪,话锋一转,“既是如此,小姐又何欲让绿羽再度跳入这苦海之中呢?”
苏福儿眨了眨晶亮柔媚的眼儿。哎哟,这绿羽妹妹还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绿羽妹妹此言差矣,我苏福儿像是那种推人入火坑的刽子手吗?”苏福儿甜甜地笑了。
“狼王妃和十九皇妃对这点想必体认甚深。”她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
痹巧的小宝是怎么被狼王吃干抹净的?傻里傻气的满儿小姐又是怎么被十九邪佞皇爷吞吃入月复的?还不都是眼前这位老鸨……咳,苏大小姐干的好事吗?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嘛。”苏福儿大言不惭地笑道,一点也不觉内疚。“现在不是皆大欢喜吗?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