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实说,以皇上现在的神智,会下这道圣旨的确令人一头雾水,但听说十九皇叔在事前曾去见过皇上,所以这件事八九不离十就是他的手笔无疑。
为什么呢?磐硕皇叔为何又去搅乱这一池春水?
凤后再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再也不想耗费心神,就为了要处理这后宫盘根错节、杂七杂八的事。
当年她身陷后宫争斗之中,能够坐上后位,除了凭借着处变不惊、恬淡自处的雍容大度性子之外,也还有着三分的运气,幸好皇上是有情的天子,而且是钟情她多一些,这才没有因为后宫那些争风吃醋的风波而突生变故。
但饶是如此,她也吃过了一些苦,落过几番泪,所以很能明白个中滋味。
“福儿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
“总之,”凤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若你心底真的盼望过,要成为太子的唯一,那么本宫相信以你的聪明,想要让侍秀苑名存实亡,甚至是冰消瓦解,当非难事。”
苏福儿微微一震,美丽清亮的眸子迅速地垂下来,不敢与凤后正视。
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话?
“本宫相信你绝对做得到。可重点是——”凤后一语道破她心底深处最恐惧的那一点。“你真的愿意相信自己可以成为他此生的唯一吗?”
她脸上的微笑一僵,胸口被莫名纠结成团的炽热感堵得慌,一颗心直直地往下沉。
突然被剥除了保护的盔甲与武器,她有种赤手空拳又赤身的慌乱恐惧感,茫然得像是迷了路。
不,她不想去面对这个可能,更不想要去面对这些事。
她的心已经傻傻地交出去过一次了,可下场却是被狠狠的摔碎在地上,天知道她花了多久的时间才一片一片地捡拾拼凑起,现在,她还能交出去吗?她还敢吗?
“你回去仔细想想本宫的话吧。”凤后敛起端凝的气势,温柔地模了模她的头。“福儿。”
凤后的这一声轻唤,一记轻抚,险险击溃了苏福儿所有的意志,几乎忘形地要落泪了。
但她还是死命忍住,点点头,行礼后方才离去。
皇后娘娘要她回去想一想……她是真的想了,而且想了很久很久。
把许多该想的、不该想的,全都勾想上了心头来,却是越想越生气。
真是够了!再怎么想,这事还是一团死结,因为她不可能弃守坚持,他也不可能抛弃身份,所以还有什么好想?
现在她只会再想一次多恨一次,恨不得干脆将凤尔善大卸八块,切一切丢到侍秀苑里给那群秀女,一人一块,看还有什么好抢的!
“凤尔善,你最好不要再惹毛我,否则届时我殃及无辜,害死了你的宁妹妹,就别在那儿哭爹喊娘怪苍生!”她微微咬牙,冷笑连连。
话说回来,进宫这么些天了,她还没有去找司徒宁静叙叙旧呢!
“啊,司徒宁静当年被召幸了,为什么没有立刻做上凤位当太子妃?”苏福儿自言自语,心下不无疑惑。“难不成因为没有怀上皇家血脉,所以也就暂且先搁一边纳凉了吗?”
有点不对劲。
凤尔善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王八蛋没错,但他并不是个冷血无情吃了就跑的小瘪三——她是例外,不过她是自己要走的——那为什么他迟迟没有给司徒宁静一个名分?
难道司徒宁静事后给他戴绿帽?
“罢了罢了,苏福儿,”她喃喃自语,“再想下去,你就要变成自己平日最看不起的那种龌龊泼妇了。”
总之,是怎么样都行,就是和她再无干系。
她呀,已经快可以甩难去也了。
三日后,就要迎娶太子妃了。
未来宫里应该要开始张灯结彩,尤其是太子宫,更该办置得喜气洋洋。
但是太子破天荒大发雷霆,说是不许任何人张罗大婚的事,就连那名未来太子妃,更是连瞧都没瞧见太子一眼,就被搁在太子宫里纳凉了。
怡福轩那儿更是被封锁消息,连一丁点风声都不能走漏。
但苏福儿老觉得这几日凤尔善的神情有异,不是抑郁忧伤的望着她发呆,就是对她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终于,这天午后,她再也受不了了,将手上的茶碗放在桌上,似笑非笑,眉儿挑得高高的。
“殿下,您是专程到怡福轩来摆臭脸给我瞧的吧?”
“不是的。”凤尔善一怔,随即露出她熟悉的悲伤微笑,摇了摇头。“你别多心,没什么事。”
“那你一直盯着我发呆老半天了,该不会单纯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她嘴角微微往上一勾。
饶是心情沉重,凤尔善还是不禁被她逗笑了,但是那一抹令人怦然心动的温柔笑意,很快又消逝无踪。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终于发觉不对劲,询问地望着他。
“没什么。”
她小脸一沉。“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
凤尔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若让福儿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立刻收拾包袱走人,而且从此以后,再也不可能给他任何挽回的机会。
好不容易她的心已经有松动的迹象,他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或任何事来伤害、摧毁他们之间这份珍贵的感情,所以现在他只能选择沉默以对。
他会试着去解开这份僵局,就算连哄带骗也要令父皇收回那道荒谬的圣旨,取消他三日之后的大婚。
可恨的是,他奔走这数日,竟连单独面见父皇一面也不能!
案皇不是被十九皇叔给拐去哪里游玩,便是十九皇叔也在场,带着满脸邪佞魔魅笑容,守得滴水不漏。
天杀的!
他颓然又气恼地低咒一声,开始寻思起,也许该是从小满妹妹那方面下手,来个“敲山震虎”的时候了。
可以想见十九皇叔会不高兴的。
但,他现在一样非常、非——常不高兴。
第10章
第二天一早,一封热腾腾的太子御旨便火速送至十九皇府,召请十九皇妃进宫“叙旧”,怒气腾腾跟着进宫的自然是那护妻心切的凤磬硕。
没人知道他们叔婶侄儿碰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根据守在门外的侍卫太监宫女们自隆隆炮火中侥幸逃出生天时的说法指出——
太子和十九皇爷针锋相对,各不相让,气氛火爆到几乎把周遭方圆百尺内的一切人畜花草树木和摧毁殆尽!
事情闹得这般大,自然苏福儿也给惊动了。
当她火速赶到时,苏满儿已经被侍卫保护离开现场,尽避她有心理准备,但看见向来温文的凤尔善和凤磬硕叔侄俩打成一团的时候,还是震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会打架?
而且两个都像是杀红了眼似的,砰砰砰地拳拳到肉,一个眼睛挂彩,一个嘴角流血,可仍旧打得难解难分。
像是在这一刻把多年来抑制隐藏的愤怒,以及看对方不顺眼的火气全部彻底发泄了出来。
“我看你这小子不爽很久了!”
“我也忍你这个叔叔够久了!”
苏福儿看得心惊胆战,眼前这两人犹如出柙猛虎般咆哮缠斗不止,更像两个迫不及待要把对方揍得鼻青脸肿的热血鲁莽青少年,刹那间,一股火气轰地涌上她脑门。
“打什么打?丢不丢人?要不要脸啊你们两个?”她立定脚跟,双手叉腰,怒火冲天地发出河东狮吼。
他们俩不约而同地住手,惊愕万分地回头瞪向她。
埃儿……在发飙?
平常妩媚妖娆、媚态万千的苏福儿竟然也会有泼妇骂街、气质尽失的一刻?
“想死啊你们?”她寒着脸走到他们中间,怒冲冲的指责道:“真的很闲吗?闲到还有空打架!你们一个是皇爷、一个是太子,不是叔叔,就是侄子,居然打成一团,要不要干脆去天桥下当着全国百姓面前表演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