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再顾虑那些王公大臣、世家大族是怎么个想法了。
无论如何,他再也无法违背自己的心、自己的身体,去拥抱去碰触不是福儿的女人。
他会给她们该有的名分与荣耀,但就只是这样而已。
为福儿守身如玉,已经成为他生命里最坚定不移的原则之一。
他并不想将这些事摊在她面前,藉此感动她,因为他不值得因此被原谅。
他希望是他的真心与诚意一分分、一寸寸感动福儿的。
只是福儿才智过人又性烈刚强,想要求得她的原谅,绝非一朝一夕可成啊。
“殿下这话说得出奇,你与司徒小姐是何种关系,又与小女子什么相干呢?”她嫣然轻笑,闲闲地道:“您又何须多做解释?”
“福儿……”
“殿下,福儿累了。”她截住他的话。“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福儿想先行安置歇息。”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抑住了感慨的叹息,柔声道:“也对,你病体初愈,是该多休息才是。待你醒了,晚膳时分我俩再共进佳肴可好?”
对着他温柔得令人咬牙的眼神,她怕她会吃不下!
“谢殿下。”最后她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欠身为礼,在宫女的簇拥下离去。
凤尔善望着她娇弱清瘦的淡紫身影缓缓消失,忧伤的眸子里浮起一抹坚定之色。
“福儿,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开了。”
他们之间已经浪费掉太多的机会,蹉跎去太多的时光了……
第7章
苏福儿被安排宿于太子宫侧的怡福轩,那是紧临太子寝宫的清雅秀致楼阁,四周遍值她喜欢的珍罕紫芍药,还有一汪到倒蓝天浮云的镜湖。
很美。
但是她却半点也不领情。
这满园的紫芍药,只会令她回想起那个让她痛彻心扉的雨夜。
芍药被暴雨打残了,她孤寂的驻立在大雨中,浑身颤抖,握紧双拳,直直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拱月门……
他还是没有来。
因为他正陪在另一个怯怜怜的柔弱妹妹身边,哄着她,安慰她,并且向她保证往后那个妖女绝对不会再伤害她。
窗外阳光明媚灿烂,满园芍药迎风摇艳,苏福儿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一幕初夏美景,想起过去,依旧全身寒毛直坚,僵硬如石。
他怎么会天真如斯,以为稍示温柔,就可以将过去一笔勾销?
以为强留她在宫中住下一个月,就能改变什么吗?
嗤,男人。
“我是妖女。”她轻轻启齿,声音冰冷凛人,“妖女最会记恨,最会见缝插针,得理不饶人,并且唯恐天下不乱,呵,这全都是我们这些妖女最喜欢做的事了。”
且看京华风起云涌,鸡飞狗跳吧。
夜深人静,明月当空。
苏福儿遣走了那些跟进跟出的烦人宫女,不准她们在夜里还为簇拥着她,只让她们白天过来伺候就成。
她脾性不好,既受不了丫头笨手笨脚,也见不得过度精明伶俐的,晚上歇息时更讨厌有人蹑手蹑脚在一旁斟茶添香;一个个该睡不睡强撑着跟夜猫子似的,半点意思也无。
爆女们临走前还怕太子会责怪,更怕她一个人住这么大屋子会怕……怕?怕什么?怕鬼呀?
哼,从来人心比鬼还可怕,活生生的人才须防范,她怕个鬼做什么?
“现在好了。”她望着姣洁的皓月,怀里捧着已不知睡到哪一殿的虎子,倚坐在水榭椅内,满足地一叹,“这才叫作清静。”
“福儿。”
她背脊一僵,悠哉的笑意凝结在唇畔,看来,她还是轻松得太早了。
“殿下,您有必要这样阴魂不散吗?”她冷冷地回头看着他。
月光下,身形颀长的美男子含笑而来。
凤尔善手持琉璃麒麟灯,一手提了个螺细漆金攒花食盒,走近她,“夜深,我猜想你或许有些饿了。”
“小女子已经改了吃夜消的恶习。”她轻抚着虎子的毛,连起身行仪的意愿也无。“太子好意,心领了。”
“全是你爱吃的点心。”他依然神色自若的微笑着,自顾自地将食盒放在石桌上,一一掀起盖来。“纵然真不饿,瞧瞧也好,好吗?”
她防备地盯着他取出一盘盘自己素划最爱的小点——莲蓉饼,烧凤爪,云南破酥包,蟹粉饺,最后还小心翼翼捧出一盅热腾腾的鸡汁米线。
难得到的是走那么远的路,汤汁连一丁点都没撒拨出来。
这样,就想博得她的感动吗?
苏福儿冷眼旁观,面无表情。
“尝尝?”他殷勤笑问,“要不试个味道就好?”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也着实有点饿了;苏福儿一向不与自己肚月复为难的,反正入宫这两三天来,他皇家的饭她可也没少吃过。
“也好。”她接过象牙箸,慢条斯理的吃将起来。
凤尔善欣慰地松了一口气,笑容可掬地看着她举手投足间秀气迷人的吃相。
已经多久没有和她静静地对坐着,看着她一口一口尝着美食时,那满足的模样了?
这几日说是一同用膳,可皇太子就算只吃顿饭,也得照祖宗规矩,排上八凉菜,十满盘,十二大菜,十六小点,尽避以太子之尊,毋须与其他妃嫔所出的皇子们共宴,但光是身畔站着八名宫女,八名太监恭礼服侍着,他就无法和现在这样,清静地与她相对而坐,宛若一般民间平凡的小夫妻般,宁馨恬静而美好的说说笑笑。
他不禁有些感伤了起来。
苏福儿偶一抬头,见到的就是他温柔却悲伤的眼神,心头突地一撞,喉头没来由地紧了紧。
满口丰腴香滑的饺馁梗在喉间,她几乎吞咽不下。
懊死的!他为什么要露出这么脆弱忧伤的神情?
好似他受了多大的打击,受了多么深的心伤,或者是受了多么重的委屈?
为什么……还要一副时间少有痴情种的模样?
“你我心知肚明,我从来就不是你心上最要紧的人与事。”放下象牙箸,她再无一丝胃口,冷冷地开口,“所以请不要再在我面前,做出你因为后悔失去我而悲伤难忍的虚伪行止来!”
凤尔善一震,目光浮现一抹痛楚。“我是真的后悔莫及,并无半点虚伪。”
“殿下,我苏福儿不是玩不起,也不是沒手段,可是我直到今时今日依旧想不出……”她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跟众多女子去争夺一个男人?我并不是沒人要,就算已非完壁之身,就算找不着愿意一生只娶我一人的男子,至少我也能锦衣玉食,吃喝玩乐到终老死去的那一日,所以殿下就不必太为我挂心了。”
“我不准!”凤尔善闻言几乎吐血,怒火在眸底熊熊燃烧起来。
“不准什么?”她嗤笑地問:“是不准我锦衣玉食,還是吃喝玩了?”
“我不准你不要我!”他痛苦的低吼,猛然抓住她的手,紧紧攒握在大掌里,“也不准你这样咒自己,更不准你将我远远推拒于你的生命之外!”
她想抽回手,可是他的力气之大,又岂是她挣月兑得开的?
“不放!”凤尔善坚决地注视着她,眸底的痛苦浓得几乎淹没他俩,“两年前放开你的手,是我此生所铸下最大的错。”
“放、开!”她气到极点,冲动地低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掌。
她用力咬得贝齿深深陷入他的掌肌里,但剧痛未能使他动摇半寸,依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两年来的恨火炽烈地焚毁了她的理智,直到唇齿间尝到了一丝腥咸滋味,她才惊觉到他流血了。
老天!
她震惊无比地松开口,惊悸地瞪着他拳头上方鲜血淋淳的两道齿痕,在迷濛月光下,那不断渗流而出的暗红液体令她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