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她羞窘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哎呀,反正就不算啦,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他故意逗她。
她结巴了老半天,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除非你答应我不要想着帝位,不要搞得天下大乱,那我就承认我喜欢你,还有考虑嫁给你!”
“不!”凤磬硕眸底满满的笑意乍然冰冷了,神色未变,却明显地严肃冷漠起来。
苏满儿的脸像被他重重甩了一巴掌般,热辣辣得几乎无法自持。
“除开这件事,其它我都能答应妳。”他冷冷道。他可以放她父亲一条生路,在登基为帝后继续重用苏达海为一国之相,也能够饶过太子的性命,厚赏爵禄安逸终老。
他甚至可以放心地任自己爱上她,将生命与下半辈子的幸福全交付于她手中,绝无二心。
只要她要求的事,他都可以答应,都能办到,唯独这件事不行。
苏满儿心头涌起了一阵深深的狼狈,颊畔火辣辣的难堪、热烫感始终消褪不去。
她早知道他的企图和野心,但现在她却硬生生要求他要放弃一切霸业,她究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真以为能左右改变他的心意?
可是如果他执意继续错下去,届时国家动荡,人人担惊受怕,战争一起,百姓还有好过活的日子吗?
不管最后谁赢,谁坐上帝位,可是在这个事件里,没有任何人会是赢家,因为需要付出的代价太惨太重也太大了。
“你为什么……非得坐上那个位置不可?”她呼吸有些困难地问。
凤磬硕放下甜汤碗,神态恢复狂狷傲然,反问:“为什么不?”
“可是皇上他做得很好,太子也是个好人,你又是皇叔……”
大家都开开心心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每个人该做的事,不是很好吗?
“我自问能力不输皇兄,皇兄只胜在年长我二十载。”他冷冷地道,“他治理天下,降服四方蛮夷,我出力不少,但只要皇兄在位一天,我不会有所动作。可是太子不同。”
“那是你的亲侄儿,又不是旁人啊。”她小手轻轻搭住他的大手,仰起小脸央求道。
“天下有德者居之。”凤磬硕目光狂傲,但是在落到她忧心仲仲小脸上时,不禁柔和了些。“太子能力不及我,就算坐上帝位,不过是个守成之主,不是个开疆辟土的霸王。”
“可是现在百姓生活得很好,人人富足,家家都能吃饱穿暖,这样不够吗?”她直直地凝视着他。真不明白为什么男人的心和眼,总是要飞得那么高、那么远?就算有一天能够飞到高高的九天之上,但他不感觉冷吗?孤单吗?
“不够。”他语气坚决地道:“这天下,这江山,可以不止万里辽阔,海外岛外有岛,大漠极北国上有国,若能将所有地境统领成一国,那么这才配称拥有『天下』。”
眼前的男儿非池中之物,而是随时都能振翅翱翔凌霄之上的龙。
她知道的,她一向就懂的。
“可是非得流那么多不必要流的血,死那么多枉死的人,才能成就那么大的一个天下吗?”她难过地看着他。“就算要达到目的,也不必一定得不择手段……”
“不论是何种手段,只要能成就大业,就是最有效的手段。”他挑眉反问:“否则妳说,帝权不在我手,如何统领三军、挥洒自如?”
“若照我说,做人知足常满才最好!”她气苦地道:“就算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发动流血战争,夺取帝位就不对,尤其皇上是好皇上,太子也是个好太子,他们都是你最亲的人,你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就伤害他们、背叛他们?”
凤磬硕脸色阴沉铁青得可怕。“在妳心底,究竟是我重要,还是那些不相干的人重要?”
她可以不管任何人,可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背上这“弒侄夺位”的千古骂名呢?
“你真在乎我怎么想吗?”她痴痴地望着他,央求道:“如果我要你为了我放弃一切恩恩怨怨,放弃那么危险的野心,你愿意吗?”
他以沉默回答,钢铁意志绝不受撼动。
她的心紧紧揪在一起了。
半晌后,凤磬硕若无其事地道:“妳乖,什么都不要多想,只要开开心心地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苏满儿只是无奈而悲哀地看着他。
他眼底掠过一丝不容质疑的冷峻,“我心意已决,毋须多议。”
在这一剎那,她终于看清楚了——他是一个永远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立场与决定的强硬男子。可悲哀的是,她却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对他有一点点的影响力,在他心底,她是有那么一丁点重要性的。
“如果你还是坚持这么做,那我想,也该是我离开这儿的时候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抖而伤心地一笑。
他目光变得锐利,“不准!”
“我既没嫁给你,也不是你十九皇府里的人,为什么不能走?”她涩涩地道:
“人,是不能那么贪心的……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我要江山,我也要妳。”他狂傲而自信地开口,“这两者皆可兼得,并无抵触。”
“你错了,我爹爹不会让我嫁给你,我也不想嫁给这样野心勃勃,让我提心吊胆的你。”
“满儿,妳——”他勃然大怒。
“我头痛,要先回房了。”她站了起来,无视于他狂猛的怒火。
“苏!满——儿!妳敢””身后传来可怕的咆哮令她微微瑟缩,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赶明儿我就回家。”
第8章
他们之间又陷入一股紧绷而不安的气氛当中。第二天,凤磬硕派重兵守卫她的房门,别说背着包袱的她被拦下来,就连她屋里的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苏满儿知道他在生气,而且绝对不可能让她回家,可是这依然改变不了什么,也解决不了横亘在他们当中的歧见和阻碍。
他寸步不让,她自己也陷入了矛盾和痛苦之中,在每个呼吸间都徘徊着离开、留下的双重折磨和挣扎。
旺财和旺福渐渐能吃粟米,能吱吱喳喳,还能在她床上蹦来跳去了。
她每天就只有跟牠们玩的份,因为她连一步都不能跨出房门,就像在坐牢一样。一座华丽的监牢。他不让她离开,可也赌气不来见她,彷佛这样就可以阻止她再提离开的事。但是在灯会的前一天,凤磬硕还是来了。
“妳改变心意了吗?”他神情冷淡而疏远,像是一种对她刻意的惩罚。
苏满儿望着他,内心同时交错着想扑进他怀里、或是想亲手掐死他的两种冲突情绪。
她不知该笑该气还是该咬牙切齿,但最后,她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皇爷,我知道你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但我也一样。”她鼓起勇气,试着跟他讲道理。“我叫苏满儿,天生就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吃饱饱穿暖暖,偶尔可以养养小猫小狈小鸟,以及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这样的人生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最圆满无缺的了。”
“在我身旁,妳一样能拥有这一切,但!”凤磬硕握紧拳头,强迫自己抑下将她抓入怀中,一辈子都不放开的狂烈冲动。“就是不准走。”
“你还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她鼻头酸楚了起来,“我只希望你知足快乐,平平安安的,可那偏偏是你最不希罕的人生。”
“我希罕!我在乎!”他的咆哮里似乎带着一丝丝恳求,“妳不能代替我做决定,我说过我要妳,不会改变。”
“可是我很痛苦啊。”她眼眶湿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成为人人唾骂的大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