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形补形啊。爹,您近日烦忧多,实在是该好好地补一补您的脑子了。”苏福儿不由分说地勾揽起父亲的手臂,随着甜甜笑意和飘然香风,就这样把当朝宰相给拖走了。
“幸好福儿姊姊的目标不是我。”躲在旁边假装穿了隐身衣的苏满儿至此才敢呼出一口长气,深感庆幸。
“呵呵呵……”
御花园内,百花缤纷盛放。
一道身着淡金袍子的高大身影,和一抹淡红色身段在浓密的花墙下隅隅私语,空气里弥漫着一缕幽幽甘韵、醒人脑脾的茶香。
“妳究竟到几时才肯谅解我呢?”低沉温和好听的男声响起。
“哟,这算什么事?您十万火急地将民女召来,就为了说这么没有卫生的话?”女子娇笑道。
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意令人听来缠绵难禁。“妳这又是何苦?”
“您才是何苦,又借皇后娘娘之手行欺诈拐骗之实,就为了同民女说几句废话,太子殿下,您这算盘打得不上算哩。”女子笑吟吟的顶回去,“不怕传了出去,将来贻笑天下?”
“福儿,妳口齿越发伶俐了。”男子微笑。
“如果太子殿下没旁的事的话,民女就告退了。”
“福儿……”女子回头。
“那件事……妳真不后悔吗?”他眸光温柔地凝视着她。
她明灿如星的眸子一闪,抿唇一笑,“我苏福儿的生命里,从没有『后悔』二字。”
“妳脾性如此硬,早晚是要吃亏的。”他轻怜地叹息。
“咦,我苏福儿可不正是个吃铜吃铁不吃亏的人吗?太子殿下贵人多忘事,当初『妖女』这词还是您率先用在民女身上的,您不是都给忘了吧?”她给了他一抹销魂蚀骨的媚笑,随即翩然离去。
男子怔怔地凝望着那道娇美纤巧的背影,神情蒙上一抹深深的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文宰苏相臣帷未修,以大逆不道言举冒犯十九皇爷,虽受朝廷奉为百官之首,却不能以身作则,大为悖礼失德,实属罪不可赦。姑念初犯,且为国公忠多年,故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着今令苏相达海罚俸一年,留职府中思过半个月,以示惩戒。钦此,谢恩。”
全场鸦雀无声。
苏宰相伏在地上,涕泪纵横,闻完圣旨后几乎软倒晕厥过去。
来宣读圣诏的戚公公同情地看着他,再看了一眼同跪领旨,神情冰冷的苏福儿和目瞪口呆的苏满儿,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
“苏相,您就别太难过了。皇上虽龙颜大怒,却也未尝没有顾及到您多年来辅佐朝廷有功,这才罚俸一年,在家中悔过半个月而已。”戚公公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压低声音道:“您得罪了十九皇爷,这已经是最轻的责罚了。大人,您以后还是谨言慎行,多忍着点吧,时不我予啊。”
苏宰相抬起头,顿时气煞。“君臣伦理、三纲五常哪里废得?老夫一片丹心唯天可表!”
“哎呀!您别气得脸红脖子粗,当心身体……”
“老天!你开开眼,治治这些乱臣贼子吧!”苏宰相仰天惨叫。戚公公和其它府中家人忙上前劝慰,一时闹了个乱哄哄,满布愁云惨雾。苏福儿悄悄觎了满脸愤慨的妹妹一眼,低声道:“走。”两姊妹默默退到大厅外的花园里,苏福儿未语先叹息。
“姊姊!”苏满儿按捺不住,素来爱笑的脸上满是盛怒之色。“皇上怎么能这样对待爹爹?”
“皇上病重,这道圣旨怕是太子代拟的。”苏福儿脸色阴沉。“都不是东西!还不就是怕得罪了十九皇爷,得装模作样做做面子给他瞧吗?”
“太子一定也是被逼的。”苏满儿咬牙切齿,一腔火气全冲着那个始作俑者发泄。“都是那个该死的十九皇爷,好好的皇亲国戚安稳日子不过,成日就想着要张牙舞爪,还想做皇帝,真是做他的春秋大头鬼!”
是春秋大梦。
苏福儿强忍翻白眼的冲动,面上却不显露。“烦恼只为强出头,爹实在也该避避风头了。”
“姊姊,不是的吧?”苏满儿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妳不是足智多谋,还早想好了法子要整治这些祸国殃民的男人祸水吗?”
“狼王那儿自有小宝去周旋,可十九皇爷精明危险,不是好吃的果子呢。”苏福儿沉吟,神情略带忧色。
“福儿姊姊,妳用不着怕,”苏满儿满眼发光,抬头挺胸,“我相信,这世上绝对没有化解不了的仇恨和吃不到的美食!”
“可十九皇爷性情深沉可怕,喜怒不形于色,看来还是得要我亲自出马才行。”苏福儿吁了一口气,看着妹妹,语重心长的说:“国家兴亡,匹女有责。满儿,姊姊这次已抱有必死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往后爹爹和咱们苏府上上下下就交托给妳了。”
苏满儿张大了嘴,半天后,突然哇地哭了起来,一把死命抱紧了姊姊。
“哇!姊姊,妳千万别想不开,咱们苏家可不能没有妳,妳、妳……不要哇!!!!!!”
“姊姊又何尝舍得下妳?”苏福儿眼角悄悄落下一滴泪。
“混蛋的十九皇爷!天杀的死韭黄!”苏满儿突然破口大骂,义愤填膺。“干嘛害人家在这边哭哭啼啼伤脑筋啊?讨厌死了!”
“呃……”
“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还能真把人给吃了!”苏满儿激动到连藏在怀里的椒盐花生都掉满地。“姊姊,妳不用去,我去!”
“这怎么能行?”苏福儿一愣,用力摇头。
苏满儿顿时不服气起来。“怎么不能行?我好歹也是个集美丽与智慧于一身的苏家二小姐,自幼饱读四书五经,口齿伶俐、口才便给,我就不信对付不了那个奸角鬼!”
奸角鬼又是什么?
苏福儿扶着额角,已经不想再问清楚,只是面带忧愁地望着妹妹,“不行,我怎么能让我的妹子跳入火坑?”
“姊姊,妳放心,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咧!”苏满儿得意洋洋了起来。
苏福儿诧异地瞪着她,居然还有一句成语用对了!
“妳放心!”她习惯性豪迈地拍了拍姊姊的肩头,“那个死韭黄的事,包在妳妹妹我的身上就对了!”
“妳确定?”苏福儿担心地望着她。
“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苏满儿猛拍胸脯保证。苏福儿看着她,神情忧心仲仲,眉眼间却掠过了一丝满意的光芒。
胡舞盘旋,一撩手一抬足,赤果莹肌忽隐忽现,随着轻快热情的马头琴和高胡旋律,腕上足上叮叮当当清脆银铃声,处处飞香销魂。在气派华丽的十九皇府大厅里,二三十名官员目光垂涎地直直盯着那身穿轻纱的半果舞娘朝自己诱惑扭动,纤纤十指舒卷,立时被勾了三魂七魄去。
大厅金盘龙座上,身形高大的俊美男子斜靠着,紫金袍子完美地裹住他强壮的体魄,浓眉微挑,薄唇浅抿,霸气与王者风范自然流露。
但更逼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是他那双深邃黝黑的眸子,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有种随时将人引诱溺毙其中犹无法自拔的魔魅。
乌黑长发随兴结辫以金冠束于脑后,却有一缯不听话的发丝斜落额际,平添了抹动人的玩味。他是凤磬硕,先皇最为宠爱的十九皇子,也是当今圣上深为敬畏爱重的十九弟,朝廷文武百官均尊称他十九皇爷。
他天生的狂妄与霸气总是隐藏在那似笑非笑的佣懒容颜后,当他微笑的时候,令人不禁如沐春风,深深沉浸在崇拜之情里,可是当他浓眉挑起的那一剎那,就连滔滔江河也会为之惊震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