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痛宰人家一顿呢,现在可好了,要是惹得人家一个不高兴,他老狼立刻被剥掉一层皮都有可能。
老狼吞了口口水,心下惶惶不安起来。
风满楼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盯着老狼,英俊脸庞若有所思。
沉默是种无形而可怕的利器,善于运用,往往能让对手崩溃臣服于那股巨大的压力下。
丙不其然,老狼偷瞄着一发不言,俊脸莫测高深的风满楼好几眼,越来越畏惧忐忑,最后忍不住月兑口而出:“不如……就照去年的原价买卖吧!”他直视着老狼讪讪然的讨好表情。
“就照去年的原价卖,俺不敢再瞎唬弄您了。”老狼战战兢兢地道,满脸恳求。“风大当家大人有大量,就当俺关外来的不懂规矩,冒犯了…”
“加一成。”
“没问题没问题,您要再多减几成都行!呃?”老狼错愕地抬头,一时呆住了。“风大当家,您刚刚……刚刚是怎么说的?”
“照去年价,我再加一成如何?”风满楼走了回来,重新入座,好整以暇地亲自执壶为老狼和自己斟了一杯铁观音。“风某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可是……俺刚刚……您刚刚……”老狼不知该喜该傻还是该笑,神情茫然,吶吶的开口,“俺对您不敬……”
“经商之人图的就是个利字,这点我和狼当家并无不同。”风满楼慢条斯理道,“只是商人无信则不立,钱财取之有道才能恒久,像狼当家这样打破行情、毁坏信誉,动不动便玉石俱焚,将来还有谁人敢与你做相与?”
老狼恍然大悟,老脸掠过戚激和惭疚之色。“风大当家,您说得是,俺此番真是受教了。”无怪乎自己在关外也是跺脚全城乱颤的大人物,可这几年却做什么买卖都不顺当,路子越走越窄,原来就是他一贯嚣张跋扈、凡事不留人余地所结下的祸。
“是风某交浅言深了。”他微微一笑。“该说的、不该说的,还望狼当家莫放在心上才好。”
“不不不,风大当家说得很有道理,俺一百个心服口服。”老狼由衷道。
“客气了。”他举起玉壶,“再饮一杯?”
“哈哈哈!今天老狼可真正服了您这位中原商王啊!”老狼豪迈爽朗地大笑,“一杯怎么够?来人,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最好的菜全拿上来,老狼今日要和风大当家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风满楼面色平静,唇角笑意微微。“既是狼当家好兴致,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绍兵和护卫相视一眼,面露忧色。
糟糕了,少爷允文允武、慎谋能断,可唯一的缺点就是!酒量很烂,酒品更差。一大坛一大坛美酒烈酒流水价般被捧上来,老狼快乐地拍开了酒坛封口,递了一坛过去。“来!”
风满楼面色不改地接下,绍兵和护卫急得互使眼色却一筹莫展。
“风哥哥,你谈完生意了没?”
一个脆生生的笑语突然在窗外响起,霎时引得众人惊异目光同时望去。
风满楼捧着坛子的大手稳定如故,唯有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这丫头……
是谁告诉她,他今日到这“牡丹楼”谈生意的?
他冷冷瞥了绍兵和护卫一眼,他们俩打了个寒颤,赶紧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真好样儿的。他冷笑。
相较于风家这一方的气氛诡异,老狼回头一看悬空挂在窗外笑咪咪的绿袄女孩,很干脆地喷出了满口的酒水。
“噗!”他满面惊愕地瞪着她。她她她…打哪儿冒出来的?现下若不正是大天光,他还以为自己活生生见鬼了!
“哎哟,这位大叔,您卫生习惯真真不太好。”幸亏章灵闪得及时,不然还怕不立时成了大花脸。“耶!你们要喝酒哇?那怎么行,要喝也是我跟他喝……呃,我的意思是,我来帮他喝!因为风哥哥他是连一点点都不――唔!”
章灵狞不及防地被一双强壮的手臂给拖了进来,口无遮拦的小嘴被风满楼厚实手掌紧紧捂住。
“狼当家,请恕风某失陪。”他低头盯了怀里蠕动的小家伙一眼,“我有点小小的……私事要处理一下。”
老狼一头雾水,不过在江湖以及商场上走跳多年的本能警告他,最好还是不要介入这位中原商主的私事,忙一迭连声笑道:“喔,请便请便,您就不用招呼俺了,俺会自己找乐子自己看着办的。”
“多谢狼当家体谅。”
“不客……咦?”
人都哪儿去了?
京师今年冬天并不太冷,雪也没下过几场,所以已接近元宵了,天气还有点还寒乍暖。但是只要一看身旁脸色冰冷得像塞外隆冬的风满楼,章灵就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今年的隆冬才刚刚要开始呢!
这男人,长得明明那般好看,身高腿长玉树临风的,但要是能别常板着一张万载玄冰脸的话,那该有多好。
她大大叹了一口气。
“妳!”风满楼眼里闪过一抹杀气。
“等一下!”章灵熟练地自怀里掏出一颗栗子,边剥壳边抬头咧嘴笑,“好了,你可以开始骂了。”
“妳这是做什么?”他皱起浓眉,对于她奇兀的动作莫名所以然。
“一心二用,利用时间呀。”她笑嘻嘻的回答,不一会儿就剥出了颗光溜溜的香栗子,不由分说送到他嘴边。“来,吃。”
她冷吗?是不是在外头候他候久了,这才去买了包热腾腾的糖炒栗子放在怀里取暖?果然像她会做的事―这个空有热血全无大脑的家伙。
风满楼强抑下抓她的手来搓揉个几下的冲动,可脸上犹是紧紧抿唇,不为所动。
“好吧好吧。”她赶紧把栗子塞进嘴里,小小力咬着,咿唔不清地道:“风哥哥,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嘛,人家我也是一片好意呀,我听说你今天要和关外的相与谈生意,就怕他们灌你酒!”
“那是我的事。”他冷冷道。
“可我以后是要嫁给你的人,我当然会担心你的身体啊!”她说得好不理直气壮。
今日郎君身体的健康,可是她将来幸福的保证呢。
“妳!”风满楼实在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沉下脸道:“我再说一次,我不会娶妳,现在不会,将来不会,永远不会!”
“风哥哥,你不要这么坚持啦,我阿娘说,越怕什么越遇什么。所以呀,我觉得你要是继续这样口口声声说不娶我,你将来肯定、绝对、应该就会娶我了。”她嫣然一笑,不忘好心地劝他,“听说,万试万灵喔。”
风满楼瞪着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夸她善良还是骂她笨好。
“你一定饿了吧?”章灵满脸堆欢,陪笑道:“谈了那么久的生意,一定没心思吃东西,我已经在『八宝斋』订了你最爱吃的菜…你不要瞪我嘛,知道你谈正经事时最讨厌被人打扰了,所以我在窗外等好久好久,等你们都谈完了我才出现的。”
打晨起,她连早饭都没顾着吃就跑了出来,先到“八宝斋”去千哀求万拜托那位坏脾气的名厨杨师傅接单,然后又被阿娘给捉了回去,说什么一个大姑娘家成天追着人家跑,半点女儿家的贵气也无。
可是她一点也不担心啊,她只怕不能嫁风哥哥,要是将来嫁给了风哥哥,她也算是妻凭夫贵,她爱怎么贵就怎么贵了,呵呵呵。
“我没兴趣。”风满楼冷冷地打消她满脑子杨柳丝丝绿、桃花点点红般绮丽的美满念头。“妳自己去吃吧。”
“不行不行!”她急了,忙钻住他的衣角。“我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准备好酒菜的,保证样样都是你爱吃的,你就去尝一口好不好?一口就好,不喜欢你随时可以离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