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薛君梦犹豫了起来。
方法是好方法,只是庄里许多历年搜刮而来的宝物有大半已变现,用来收买朝中官员、地方势力,所剩已是不多。
算来算去,最价值连城的就只剩下『它』了。
薛君梦脸色阴晴不定,内心挣扎再三,最后还是咬牙摇了摇头。
不行!
戚东方冷眼旁观,将薛君梦的内心交战看进眼里。
“如果薛兄有所不便的话,那就罢了。”他缓缓起身,给了表情错愕的薛君梦一抹抱歉的笑。“就当戚某没提过。”
“戚兄。”薛君梦急急唤住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请再从长计议。”
“薛兄,待你想仔细了,咱们再谈。”话声甫落,他潇洒扬长而去。
薛君梦阴沈地注视著他离去的背影,眸子里厌恶愤恨之色大盛。
*****
入夜。
今天,她又打了一场胜仗。
戴燕娇对著铜镜,默默慈祥著镜里那清艳却透著一丝隐聊黑气的苍白脸庞。
她拭去日间搽上的花粉、刻意抿上的胭脂……唯有这些,才能掩盖她灰败憔悴得像鬼一样的脸色。
剧毒日日侵蚀她的五脏六腑,现在的她就跟死了七八成没两样。
五日后,就是她的婚礼。
待剑山庄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奴仆到处张贴喜字,将大红灯笼沿著每座屋檐串串高挂。
她在薛成襄每日早晨必行经的九曲桥上喂鱼,并假装扭伤了脚,让薛成襄自告奋勇地一路将她抱回来小绑。
唉到门口,戴燕娇脸上就涌上了一丝不自在。
风和小春、小夏知道计划,因此刻意回避;薛府拨来伺候她的两名婢女日前被她藉辞不惯,给调离了小绑,但戴燕娇仍装作唯恐旁人见著的不安。
“谢谢……”她羞怯如花,垂眸不敢接触他火热的视线。“呃,薛伯父,您可以把我放下来了……让人见了,不好……”
薛成襄眼里盛满欲火,只是碍于理智与伦理硬生生压抑下来,却还是在将她放下来的时候,偷偷模了她雪白柔腻如羊脂的小手一记。
她惊惶又羞涩的一瞥,无形中带给了他莫大的鼓励。
“娇儿……”他正想开口说话。
“爹,你也在?”薛君梦突然自不阁花厅里走了出来,眸光有一丝微冷的怒意。
“我、我只是……”薛成襄结结巴巴,随即恼羞成怒了起来,“我怎么不能在?这侍剑山庄何处不是我的产业,我要到哪儿还得儿子批准不成?”
“爹,你这话什么意思?”薛君梦脸色一沉,大大不满。“难道我连问一句都不成吗?再怎么说现在侍剑山庄由我当家管事,不是爹,你老了,只管安享天年便是,其余的也别再费心插手了。”
侍剑山庄现在已经是他的,爹到底还要揽权掌势,颐指气使到什么时候?刚刚薛君梦才得知自己的亲爹竟然瞒著他,将他吩咐手下送往盐帮,要拿来拢络盐帮总帐务的一匹翡翠玉马和两颗夜明珠给扣住了。
他气愤万分,正想找爹质问清楚,心念一转才勉强压抑下来,决定先到鸳筑小绑。
战云帮也是北方巨富,若是娇儿肯帮他开口向哥哥商借个几十万两供他周转周转,那么就能解决他眼下的烯眉之急。
薛成襄被儿子毫不客气的训斥给激怒了。
刹那间,积压多时的不满齐涌上心头。儿子近年来大举挥霍贯家财,四处招兵买马,不知往这无底钱坑里填了多少银子,还劳动他这个爹得卖老脸收买朝中故旧,一切种种,就是为了成就他称皇号帝的巨大野心。
可势力是收买不少,但眼见庄中金库日渐空荡,素来贪婪爱财的他怎么能不心疼?
而且今天君梦居然把脑筋动到他最喜爱的翡翠玉马和夜明珠上头,还当著娇儿的面给他没脸……薛成襄越想越是心头火起,完全按捺不住!
“好,好,这才是好儿子,我还没问你凭什么把我珍藏的翡翠玉马和夜明珠送给盐帮一个小小的账房先生,你倒来叫我任事不关、安享天年?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著你把侍剑山庄祖业根基全败光,却连声屁都哼不得吗?”薛成襄咆哮。
薛君梦脸色阴森得可怕,顾忌地瞥了眼一脸惊怕的戴燕娇,强自抑住了反唇驳斥的冲动,故意伸出手宣示主权似地揽住了戴燕娇不盈一握的腰权,冷冷道:“爹,这些事咱们待会儿再谈,娇儿身子虚,体气弱,禁不得有人大声嚷嚷。来,娇儿,我带你进屋休息好吗?”
她楚楚可怜地点点头,再哀怨而恳求地望了薛成襄一眼,语带双关地道:“你们都别生气了好不?都是一家人,看你们这样,我心里难受……”
薛君梦面色稍霁,忙低声安抚,“别怕别怕,有我呢。”
薛成襄则是又羡慕又嫉妒,心痒难禁,恨不得现下搂住那娇柔似水的美儿的,是自己。
他也不服输,放柔了声音道:“娇儿,薛伯父不大声了,你放心。我往后决计不会在你面前失态了。”
薛君梦敏感地望向父亲,眯起了眼睛。
戴燕娇轻柔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小手微微颤抖著,声若细蚊。“别……”
薛君梦这才勉强忍住了,轻搂著她柔若无骨的柳腰,满脸怜惜。
“走吧,咱们进屋去,大舅子千叮咛万交代要好好照顾你的,我可不能让你累著了,是不是?”
戴燕娇没忘记装作一拐一拐,娇弱地道:“累是不累,可是我的脚有点拐著了……疼。”
“那我马上让人去叫大夫来帮你瞧瞧。”薛君梦语气里满是担扰和心疼。薛成襄冷冷地瞪著他俩消失在门后。
戴燕娇装作不经意地一回头,没有错过他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和愤恨。
物必先自腐而后虫生,看来薛氏父子暗藏嫌隙已久,宛如两团火药,就待点燃引信。
*****
“少爷,我时日不多,能做的已经做了”她低低叹息,“现在……就看你的了。”
而此时,在侍剑山庄的另一头,戚东方正在对薛君仪猛灌迷魂汤,从她口中探查出更多侍剑山庄里的秘密。
薛君仪单纯天真,口无遮拦,眼见心上人儿殷殷笑意引导,举凡从庄里大大小小秘密,到后山密道和金库位置都一一说了出来。
“这个秘密只有我爹,哥哥还有我知道。”她甜甜地,娇羞无限地道:“你不是外人,所以我跟你说了也不打紧的吧?”
“那是当然。”他轻点下她的俏鼻头,笑得好不温柔。“可你还是别让薛兄和薛老爷知道咱们谈论这些,以免他们多生误会。而且老实说,我会那样问起,只是想知道将来……我送上的聘礼会被摆放在什么地方罢了。”
“什么聘礼?”她一呆,随即颊生飞霞。“讨厌!人家又不是在跟你说那个啦,什么聘礼不聘礼的……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就够了。”
戚东方凝视著她天真可爱的羞怯小脸,眉宇间深情款款,可心下却不禁掠过了一丝叹息。
这样的纯真,不见容于诡谲乱世里。
而她的纯真,恰恰好成为他利用的一步棋。
事实上,在这场宠大诡奇的棋局里,每个人都是一颗小小棋子,等待为人所用,或进攻,或牺牲。
他也是主子手上一颗重要的棋子,被摆放在最有利的位置上,倾尽全力,发挥出最可怕的力量。
“小仪。”他轻声问:“你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薛君仪一怔,随即害羞地低下头。“什么梦想啊?我什么都有了,也什么都不缺,从小我想要什么,爹爹就会给我……若真要说的话,那……那就是我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戚哥哥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