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能怎么呢?人称“鸡中侠女”的春嬷嬷可不能太小气,也不能太坏心,总是要高高兴兴地欢送人家吧?
所以春嬷嬷还是强忍著伤心——因为预收的那些“下午茶之我与花魁有个约定”订金全没了——准备了一桌丰富的酒菜,好好地招待了她无缘的“女儿”和她的心上人。
“我说萧大爷,我可是把小月牙交给你了,以后你可得待她好呀!”春嬷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脸上的浓妆都糊了。
萧纵横有点想笑,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吊诡,但是他面对这个软心肝热肚肠的老鸨,心中还是有无限的感谢与感动。
“谢谢春嬷嬷这些日子照顾……她。”他顿了一顿,诚恳地道:“萧某铭感在心。”
“这是应该的,我春嬷嬷是何许人也?我可是女性的先驱,也是青楼界的楷模呀!”春嬷嬷一说到这个,精神又全来了,糊成一团的大花脸也笑了开怀。“总之呢,我办事你放心,将来你们小俩口要是有缘再路过苏州,可千万别忘了回来看看春嬷嬷哟!”
他微微一笑,“是。”
绣月也感动到眼睛都哭红了,握住她温暖白软的胖手。“春嬷嬷,你真是大好人……可是有机会还是从良吧,好不好?我帮你介绍优质好男人,保证一心一意疼你,好不好?”
“我说小月牙,你就别在这么感性的时刻还要逗春嬷嬷笑了。”春嬷嬷噗哧一声笑出来。“我都这把年纪了。何况我要的是钱不是人……男人呢,我‘如梦似幻小青楼’里夜夜都有,满满都是,你就别再瞎操心了。”
“可是……”
“别再可是了,喝完了这杯酒,你们也该起程了。”春嬷嬷依依不舍道:“我听萧大爷说他要带你回京城,京城很远哪,一路得小心喔!”
回京?谁要回京?
绣月猛然回头,瞪著萧纵横。“我不要回京。”
“不回京,如何向你兄长提我俩婚事?”他温柔地模了模她的头。
她白皙的小脸顿时红霞满面,“我……”
他知道她的心思,微笑允诺道:“待办完正事,我再陪你出来四处游玩。届时有我护著、守著,想必大家都很放心的。”
“你说的哦!不守信用的是小狈。”她眉开眼笑。
“是小狈。”他同意。
春嬷嬷看著他俩眉来眼去尽是柔情蜜意,真是好不羡慕啊!
唉,说爱钱是真的,不要人却是假的,哪个女人不渴望被男人万般宠爱呢?
“几时我春嬷嬷也有迟来的春天啊?”她支著下巴,好不期盼哪。
一直坐在旁边当陪客,不断在喝闷酒的史大夫也在摇头叹息,他却是在痛心疾首。
这世上的黄金单身汉又少了一个,却多了一个跳进爱情坟墓里的傻瓜呆,他真是觉得男人们的前途越来越凄凉了呀!
“唉,请恕属下就不当那五百烛光的大灯笼了。”史大夫拍拍他的肩膀,满脸同情。“您……保重啊。”
“史大夫,你要去哪里?”萧纵横有些讶然的问道。
史大夫只是摆了摆手,潇洒地转个身,起步就往前走。“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
“史大夫?”他眨眨眼睛,微带困惑。“你走的那个方向!”
萧纵横话还没说完,史大夫已经不偏不倚直直撞上柱子。
“哎哟喂呀!痛痛痛……”
萧纵横叹了口气。“我刚想提醒你。”
绣月和春嬷嬷已经忍不住笑到前俯后仰。
史大夫没好气地回头白了她俩一眼。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非但没一声安慰,还笑到花枝乱颤。
“史大夫,回京见。”萧纵横忍笑叮咛。
“你多保重呀,史大夫。”绣月边笑边挥手。
“知道啦。”史大夫忍不住再白了他们一眼,就这样气呼呼地走人了。
***独家制作***bbs.***
在回京的马车上,绣月喜孜孜、甜蜜蜜地掀开帘子,看著紧紧跟随守护在旁、骑著骏马的心上人。
她作梦都没想到,这一趟离宫出走,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美好圆满的结局。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嬷嬷那些日子喂她的“至尊麻辣鸭血汤”真有神效,她不再常常喘咳了,身子也健康了不少。
她开始期盼,或许她过去十几年来七灾八难多病多痛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从此她将过著健康幸福、快乐美满的人生了。
只不过,回宫以后是免不了被皇帝哥哥一阵讪笑了,想当初她还死活都不肯答应亲事呢。
绣月双颊红红,害羞地笑了起来。
“月儿,累不累?”萧纵横自窗外喊问,满脸关怀。“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我不累,可是我想跟你骑马,不想坐马车了。”她把脸探出车窗,嫣然一笑。
如果可以偎在他胸前,慢慢地骑著马,那不是更加甜蜜万分吗?呵呵呵。
萧纵横笑了,温柔却坚决地道:“不行,你身子骨弱,骑马会太辛苦。”
“可是我……”她娇羞的神情瞬间一惊,大叫一声:“当心!”
萧纵横敏锐地感觉到背后有杀气袭来,脸色一沉,蓦然回身拔刀一挡!
“萧纵横!你纳命来!”黥面大汉凶狠怒吼,手中弯刀狠狠划下,却陡然被弹了开来。
马车夫吓得不敢动弹,绣月则是紧紧攀住窗口,心都快跳到嘴边了。
有强盗!
不,不对,强盗怎么会知道萧大哥的姓名?
十几名黥面大汉重重包围上来,刀刀都是杀著,招招都像要命!
她都急哭了,却死命咬住下唇,怎么也不敢出声扰乱了他杀敌的心神。
好个萧大将军,一人面对十面埋伏,不慌不忙,手中古朴沉重的雁翎大刀卷起阵阵凌厉杀气,左劈右划,那十几名黥面大汉面面相觑,露出骇然之色,纵然使尽浑身解数,却依旧节节败退。
萧纵横眼底掠过一抹腾腾杀气,身手疾如狂风、快如闪电,大刀银色光影划过,连草木也为之凛然惊惧!
绣月露出了笑容,紧缩到微微疼楚的心脏终于得以松了口气,可是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一名凶神恶煞正悄悄自背后要暗袭他,她心一紧,惊悸地尖叫:“当心你背后——”
萧纵横堪堪避过那危险的一记杀著,手中雁翎大刀一翻,斩断了那人手中的弯刀。
那名偷袭的大汉吓得往后一退,却重重地撞上了拉车的马匹,原本已慌乱踱步的马儿陡然受惊嘶鸣一声,发疯般地撒蹄狂奔。
绣月在马车上摔得七荤八素,她极力想爬起来冒险跳车,却手脚瘫软、胸痛如绞。
“萧……”她想呼救,可是胸口传来阵阵剧烈绞拧,她急促而困难地大口大口吸著气,却怎么也无法成功吸入一口顺畅的气息。
眼前阵阵发黑,她奋力想要喘气,可是手脚却逐渐冰冷了起来。
她久违的寒毒又发作了!
萧纵横一见马车狂驰,不禁大惊失色,顾不得杀敌,一个大跃身冲进马车里,搂住她的纤腰,一把飞纵出车外。
他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可是她的小脸逐渐灰白,冰冷的小手试著想攀住他的肩膀,却无力垂落。
“月儿?”他震惊地注视著她。“月儿!你别吓我,快吸气、快……”
不,他的恶梦成真了!
因为他结下的仇人,因为他惹来的祸事……他,就快要害死她了!
萧纵横在这一刻恨不得横刀自刎。
他的月儿……他的月儿……
萧纵横颤抖著手捧起她气息灰败的小脸,男儿热泪再也抑制不住的狂涌而出。
“鹤顶红……七味铁线摹……我怀里……药……”绣月尚存一丝气息,无力的指尖微微动弹,指向怀里。“救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