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纵横静静地注视著她,眼神里不知不觉地凝聚著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怜惜。
怜卿宛若湖心草,一寸争生一寸湿……
她小小的身体里,有著不服气也永不熄灭的生存意志,可是残酷的病魔偏偏不愿放开手,硬是要将她掐在指尖之间,让她在感受著生命的快乐之时,却又无法摆月兑、忘怀死亡的阴影。
他胸口起初有一点点疼,随即痛楚感渐渐地扩大到五脏六腑。
萧纵横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掌,将她冰凉的小手紧紧包覆在自己的掌心里。
绣月惊讶地睁开明亮乌黑的大眼睛,怔怔地看著他。
怎么了?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好?还会主动牵她的手?
面对她满眼的惊喜与询问之色,他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握紧了她的小手,“暖点了吗?”
她心头涌起一阵暖洋洋的热流,小脸感动地望著他。
原来,他还是怕她冷著了。
虽然她是金枝玉叶,从小在宫中备受宠爱与保护,可是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她是如此深深庆幸著自己还能活到现在的。
能活著,能遇见他,能感觉到有人这样的关怀著她……真好。
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滚滑落她的双颊。
萧纵横顿时慌了,双手急忙捧住她小小的脸鹿,“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还是……还是微臣冒犯了?”
“不,不是。”她哽咽著猛摇头,泪水扑簌簌的掉下来。“我只是……很开心。”
他心疼地凝视著她,沙哑低问:“既然开心,为什么要流泪?”
她将脸埋入他温热粗糙的掌心里,笑了,模糊地低语,“傻瓜。”
人若太开心,也是会哭的……这就叫喜极而泣。
萧纵横不明所以,全身僵硬地动也不敢动,大掌就这样出借给她,因为深怕再有个动静,又会不小心弄哭了她。
春风习习,杨柳弯弯,湖面被吹皱了一圈圈水纹,仿彿在取笑这一个力拔山兮的大英雄,竟然会笨得弄不懂那一个小女儿的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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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月已经在杭州玩疯了。
虽然每天被萧纵横耳提面命盯著要吃药,虽然时不时就要被他抓起来叨念一番身体保健的重要性,她还是很开心,非但没有影响玩乐的好心情,反而还觉得有种奇妙的窝心甜蜜滋味。
说也奇怪,她平常最讨厌被侍卫亦步亦趋、紧紧跟随著,好像走到哪里都要被个牢头看管住一样,一点也不自由。
可是现在她却老是回头偷偷看他,非得确认他真的贴身保护著自己,才会感到安心满足。
假若稍有片刻没有瞧见那一个高大的身影,她就莫名惶惶不安起来,好像心缺了一角似的。
就像今天晚上,他说要去办一点事,却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绣月就不断在他房里这边模模那边模模,心神不定。
“搞什么鬼?”她忍不住走到房门边左右张望,只有看到几个甫夜游回来,犹在大谈阔论的家伙,不禁心烦地一把关上门。“到现在还不回来,是给路边的小狈叼走了吗?还是掉进粪坑里了?”
他就这么安心把她独个儿扔在客栈里,不担心她的安危死活吗?
“难道他不知道像我长得这么天真活泼又可爱,是很容易就成为歹徒觊觎的对象吗?”她懊恼地一坐在他叠得整整齐齐的床褥上,越想越气,故意在上头滚来滚去,把棉被弄得乱七八糟。“讨厌!讨厌!”
她气喘吁吁的趴在被子上,累到伏在丹青色的被褥枕头上一动也不动……突然问,她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哎呀,这些被褥枕头上,隐隐约约有著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扁是这样趴在他的枕头上,好像就可以感觉到他在身边一样。
没鱼虾也好。
绣月当下做了一件连自己也没发觉的蠢行为——
她偷偷抱走他的枕头,然后就欢天喜地跑回自己房里去了。
半个时辰后,拎了两包珍贵老山参回客栈的萧纵横,一踏进房里,就看到床上凌乱不堪的景象。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他睁大眼睛。
究竟是谁把他的床弄得一团乱?
而且……他的枕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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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早上。
绣月容光焕发,笑咪咪地喝著厨房刚炖好的人参老母鸡汤。
啊,每一天幸福的泉源就来自美味的早饭……
“咦?你怎么不吃?”她大啖到一半才发现他筷子动也未动。
“公主,待会儿你用完膳,我们就换一家客栈吧。”萧纵横严肃地看著她。
“为什么?我觉得这儿不错呀,又干净又舒服,还离西湖这般近。”她吃得小嘴油油的,一脸不解。“为什么要换?”
“这客栈不干净。”他微蹙眉。
她手上的汤匙掉了下来。“客栈闹鬼?”
“不,不是那种不干净法。”他失笑的摇摇头,复又认真地道:“也许是客栈里的住客复杂,或是伙计们手脚不干净,昨夜我的被褥一团乱,连枕头也丢失了。”
若不是他都将贵重之物,例如银票。银两和兵符贴身带著,房里只有几套换洗衣衫,否则恐怕早也一并遗失了。
他并不担心个人的安全问题,却担忧万一那个毛贼宵小今晚改而盯上她了,那该怎么办?
“枕头?一团乱?”绣月神色顿时心虚尴尬了起来。“呃,那个……那个……”
萧纵横浓眉微挑,眼带询问地瞅著她。
“你的枕头是我借走的。”她吞吞吐吐,耳朵红了。
他诧异地看著她。“为什么?”
总不能承认是恋上了他的味道吧?绣月脸儿红通通,只得胡乱掰了个借口。
“你的枕头比较软。”
他眨眨眼睛。
“客栈掌柜有私心,他都给你比较好的。”她硬著头皮道。
“公主,如果是这样,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请掌柜的换一个软的枕头给你。”他眸光熠熠地凝视著她,不禁笑了。“何必委屈用我使用过的呢?”
就是他用过的才灵啊!她昨晚不知有多好睡哩……
绣月差点月兑口说出这些羞死人的话,小手卖力地扇了扇发热的脸颊,脸红心跳,赶紧转移话题。“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我去杭州各大药铺买陈年老野山参。”
她一怔,低头看著面前这盅参味香郁的鸡汤。“就是给我喝的吗?”
他点点头。
可恶,每次都害她鼻头发酸,眼眶发热……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抑下感动得乱七八糟的情绪。“谢谢。”
待会儿又要害得她失控忘情地冲进他怀里,把眼泪鼻涕全抹到他身上去了!
太惨了。
绣月仿彿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正一寸寸地沦陷……
“公主毋须道谢,这只是我应该做的。”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绣月看了看参汤,再看了看他粗犷阳刚的脸庞,突然哇地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萧纵横顿时慌了手脚,急忙用袖子替她擦眼泪。“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啦……哇……”糟糕了,她真的再也没有办法把他当一个兄长、一个将军,甚至是一个大官来看待了。
般不好今天晚上她连他的棉被都会肖想了啦!
第八章
夜深深,万籁俱寂,绣月坐在窗台前的团凳上,小手支著下巴,在柳安木桌上发呆。
“李绣月呀李绣月,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么可悲的地步?”她喃喃自问。
她不是只单纯地感激、享受著他如兄长般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怀吗?可是现在怎么好像越来越走样了?
他一天比一天更令她感动,她也一天比一天更依赖他,只要一刻没见著他的人就浑身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