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诸家六姊妹愣愣地看着刚才还满满自信的美女老师,咻地从另一边爬窗出去。“各位请不要感到讶异,我们小姐行事向来神出鬼没的。”蝶蝶尽责地发起卷子。“来来来,一人一份。”
“哦,原来如此。”她们恍然大悟,乖乖地填起问卷。就在这时,门陡然被推了开来,她们玉树临风的“未婚夫”站在那儿,神情有些焦急。
“相公?”她们眨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人。
“你们苗老师呢?”穆朝阳锐利的眸子迅速扫过众人。
所有人——包括蝶蝶一不约而同指向那扇窗户。
“可恶!”他神色闪过一丝懊恼。
不是他的错觉,她真的在躲他。
穆朝阳忿忿地转身大步离去,剩下她们几个面面相觑。
“呼!吓死我了,还以为相公是临时来突击检查我们功课的。”
“是啊、是啊。要是给他发现我们念的根本不是那些文诏闷死人的东西,那可就惨了。”她们满脸庆幸。
“你们就担心这个呀?”蝶蝶不可思议地道:“应该关心点别的吧?比方说自己的夫婿怎么老是对自己不闻不问什么的……”
“不闻不问最好,”小紫露齿一笑,快乐道:“这样我们就可以做自己爱做的事啦!”其它姊妹猛点头,个个心有戚戚焉。
蝶蝶张大了嘴,对此诡异反常情况惊讶到完全说不出话来。
躲就躲。谁怕谁啊?苗艳青咯咯笑着,坐在凤扬城最高的一座红色琉璃瓦上,小脚悬在半空中晃呀晃地,眺望着远处京城的景色,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远处的山峦,隐隐的默林,京城里栉比鳞次的绿瓦、红瓦,渐渐朦胧成了漫天烟波。
起雾了。
苗艳青拢紧了身上绛红色的袄子,笑意幽幽不见。
天更寒了,蝶谷里的百姓们,想必已经开始烧起暖暖的炕,忙着打下一树树的栗子,搁入灶里烘熟,好给孩子们当零嘴。往常这个时候,她总是带头第一个打栗子的,还要忙着大喊着让仰头拍手的孩子们快跑,否则让那一阵阵带刺的栗子雨打下来可不好受!她因回忆而浅浅微笑了起来。
“副教主不知道记不记得,让孩子们剥开包在栗子外头的那层带刺绒壳时,千万得叮嘱他们要裁手套呢?”她笑着,眼眶却红红的。
如果她再无法完成任务,她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满山遍野都是五彩缤纷的香花与蝴蝶的蝶谷,回不去那个充满欢乐笑声与热情笑脸的蝶谷。
她所有的志得意满、妩媚自信全消失了,只剩下挥也挥不去的轻郁和道也道不尽的思念。
穆朝阳高大的身形静静出现在琉璃瓦上的另一端,看到的就是她眉拢烟翠、目含秋水的满身寂寞。
他心头紧紧揪扯了一下,疼楚感渐渐在胸口扩大开来。
他真的害她伤心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表现得跟只掌心踩到刺的老虎一样暴躁易怒,想要将她拥入怀里,和想将她推离身边的冲动一样强烈。本来就不应该对她产生这么多的感觉,可是不知在几时,他的理智已经失去了方向,他的情感却自有意识地将他拉扯向1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只要看着她,就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烫,就觉得他是如此鲜明而真实地活在这世上,他不再只是无聊的一天过一天。
只是此时她苍白的脸庞,眼底那一抹迷茫落寞的神色,令他连呼吸都感到疼痛。
他多么想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将所有伤痛和寂寞全自她身上扫除一空。
“对不起。”穆朝阳悄悄地走近她,沙哑地道。
苗艳青陡然惊醒,急急地用袖子抹去颊上的泪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翻遍了全城。”他在她面前曲膝半跪下去,大手怜惜地捧起她带着仓皇的小脸,“以后不准你再爬这么高了,万一摔下去怎么办?”
“我……”她怔怔地望着他。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她没有诡计成功的喜悦,尽避她应该要感到得意,却只有乱成一团的失速心跳。
因为他的眼神是如此真挚,他的关切是如此深刻,他眸底的心疼更是深深地揪疼了她的胸口泪意突然弥漫了她的眼里。她嗫嚅着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没有办法挤出半个宇。他的指尖轻柔地抚过她的黛眉、她的眼角、她的颊边,然后他轻轻地吻住她的唇。
尽避待到明日,他一定会后悔。
雾更加浓了,悄悄地将他俩缠绕紧偎的身影包围。
没有来因,没有去由,就像那无声无息的雾它要来就来,要散即散,就像某个名为爱情的神秘玩意儿,总是在人狞不及防的时候出现,没有人知道它何时会消逝,也许是一刹那,也许是一生……
第7章
穆朝阳不见了,自从那一天吻了她之后,他就在她的眼前消失了。不再在每个转弯处遇见他,不再不小心就能听到他清朗的笑声。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搜寻着、倾听着任何一缕穿林度水而来的丝竹声,暗暗期盼着,或许走进那一阵悠扬的乐声尽头深处,就能再看到那一抹高大潇洒的身影。
可是他还是不见了,没有人影、没有声音,像就此消失在人间一样。
于是苗艳青开始在上课的时候精神恍惚,几次三番想要向诸家六姊妹探听一下,可是话到嘴边,又忍不住咽了回去。
她怎么能大刺刺地向人家的妻妾追问她们相公的行踪呢?
苗艳青以为自己可以忍,可以当作没那回事直到她上课打翻东西、写错字、叫错人……她才知道自己麻烦大了!
“真是该死了。”她心情烦躁不已,索性告假一日,出凤扬城,京城散散心。“苗艳青清醒一点,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不是来传道授业解惑,不是来诲人不倦,更不是来谈情说爱,独害相思病的。
只是那一个吻……她情不自禁抚模自己的唇仿佛还在发烫,仿佛还可以感觉到那惊人的灼热与痴狂……
尽避她告诉自己一千遍、一万遍,穆朝阳只不过是个有名、有利、有武功的公子,就跟江湖上其它自以为了不起的名门子弟一样,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是她的情感硬是跟她的理智作对,拚命想起他的好处来。
她倏地缩回手,紧握拳头。只不过是一个吻,一个微不足道的吻,就像不小心被蜜蜂叮了一下,有什么好眷恋不忘的?
“不不不!”她恼怒地重重甩头。“不是说了不想他了吗?”今儿个她一定要大玩特玩,把这几日憋足了的闷气全发泄一空!
待会儿大肆采购后,她就要到京城的赌坊见识见识,非要来个大杀四方不可!
不能对他怎么样,把气全报复在海捞京城赌徒一票上,也行。苗艳青娇艳迷人的脸蛋笑意复现,心情轻快不少,甚至边逛边哼起家乡的小曲。
十几日不见。京城还是珠玉铺地。光彩非凡,只不过和她头一天来到的情景相比,今日是热闹得太多太多了。
百业兴旺,游人如织,虽然昨日又下了一整夜的雪,四周尽是银色霜华世界,空气也冷凝得令人呵气都冒出团团白烟。但是依旧可以看到人人穿戴暖和厚实,神情愉快地逛街。
京城就是京城,果然与众不同,百姓们个个吃得饱饱、穿得暖暖。
苗艳青买了一串松子糕,在小贩惊艳的目光中,边呼烫边不顾形象地痛快吃起来。
吃完了松子糕,她又跟着一群贩夫走卒蹲坐在地上,围着一个小小摊子,唏哩呼嚯地喝着加了酥油、花生粉和辣椒末的成豆腐脑儿,边听他们说一些大户人家稀奇古怪的流言秘辛,逗得她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