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啊。
重点是,他为什么又生气了?她明明一早就避开他,不碍他的眼,还等到他出门上班才离开房间去打扫环境,为了怕再度惹他生气,她甚至泡了自己买的泡面,也只敢炒自己买的高丽菜。
“你分明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他冷哼,恶狠狠地盯着她。
不知怎地,他的态度明明凶狠得让她畏惧,可是他坚实手臂的温暖却又令她浑身鸡皮疙瘩缓缓爬了起来。胃……热热的,怪怪的。
戴春梨试图把他钢铁般的紧箍推开一些些。“老板,你误会了。”
“我都看到了。”雷行云把双臂收束得更紧,一点都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欸欸欸……她又被迫挤压在他壮硕结实的胸膛前,这真的很暧昧、很尴尬,很不应该呀!
等等─“你说你看到什么了?”她倒抽了口凉气,双颊瞬间飞红滚烫了起来。
难道他看到她偷偷在翻火辣刺激的外国罗曼史小说了吗?
天哪。他该不会以为她是个狂,只看小说里描写男女主角翻云覆雨的那几页吧?
卜通!卜通!卜通!
戴春梨小脸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不顺,心下越来越慌乱。
“泡、面、碗。”他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骂脏话。
她顿时傻眼。“老闯,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居然吃泡面?”他大为光火,忿忿然道:“不想活了?找死啊?还是想变成木乃伊?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呆呆地看着他咆哮跳脚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慕场景有点滑稽。
一个人人敬畏的大企业董事长,长得英俊挺拔,俨然像是言情小说里最热门类型的男主角,居然会为了一碗泡面对她大发脾气?
这就跟她在两个星期前本来是要找他兴师问罪,关于她家的那块高丽菜田为什么就快要变成他盖度假别墅的建地,结果最后却胡里胡涂住进他家当长工一样的莫名其妙。
她什么都不敢想,否则她会以为他其实有一点点在乎她,有一点点关心她,有一点点喜欢她。
戴春梨叹了一口气。不,她什么都不敢想。
“我明明记得把泡面碗洗好后折成小小块塞进回收的大垃圾桶里了,你怎么还会知道我吃泡面呢?”她小小声地发出疑问。
他挑眉冷笑,“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发现吗?”泡面调味包的浓烈油葱气味口飘在空气中久久不散,他一打开大门踏上玄关就闻到了。
“老板。其实我……”她吞了口口水。
“吃泡缅,还是一大早,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雷行云浓眉打结,脸色紧绷。
“喔,脑子是因为肚子饿,所以才……”
“我是在问你吗?”他脸色铁青,恼火地低吼。
她吓得频频眨眼睛,连忙噤声。
他越看越生气,该死的!她为什么就不能机灵一点,放聪明一点?还有……天杀的为什么老是见了他就一副怕得要死的表情?
“啧啧啧,我说雷董啊!”高大威猛的租书店老板陆豪杰慢慢走下楼,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一大早就来欺负我的员工?”
“她是我的员工,不是你的。”雷行云冷冷地、不客气地道。
“两位老板请不要吵架。”一见陆豪杰出现,戴春梨窘得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连忙推开雷行云的铁臂。“那个……麻烦请放开一下。”他脸色很难看,但还是依言松开了臂膀。
“对嘛在我面前搂搂抱抱的,是故意刺激我这个晚上没老婆抱的男人吧?”陆豪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嘴巴干净一点。”雷行云别了一眼小脸涨成煮熟西红柿样的戴春梨,忍不住低斥。
“是啦、是啦,现在又嫌我是五百烛光的电灯泡了。”陆豪杰无视好友杀人般的簪告眼神,嘻皮笑脸地道:“现在OK了吗?我可以开店做生意了吗?都十点零五分了。”
“今天少赚的钱,我补给你!”雷行云目光严峻地狠狠瞪了他一记,“你可以滚上去睡你的回龙觉了。”
“老板,对不起,我马上开店门。”戴春梨满心愧疚道。
“果然还是我的春梨妹妹温柔体贴,知道我们这种有文化、有气质的店绝不可一日不开门做生意。”陆豪杰故意桃衅地朝着他啊嘴笑,挪揄道:“社会的净化和陶冶就靠我们了,对吧?”嘿嘿!他最喜欢看这个平时一副复活岛石像般硬邦邦脸的好友发脾气的模样了,也只有在这种时刻阿雷才有几分人味……话说回来,这家伙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对春梨妹已经产生了太多不寻常的激烈反应呀?
雷行云不悦地盯视着戴春梨缩头缩脑闪躲到另一头的大门边,迫不及待打开门的动作,心底满是浓浓的不是滋味。
般什么?是见鬼了吗?他长得有那么恐怖,让她迫不及待退避三舍吗?
“我要回公司了。”他突然冷硬地宣布,然后就大步离开了。
戴春梨怔怔地望着他高大的身影一阵风般钻进停在门边的法拉利里,随即跑车引擎的怒吼声低低咆哮响起,下一瞬间就咻地狂飙出巷子口了。
“他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喔。”陆豪杰晃到门边,眺望了一下。
“对啊。”她苦笑。
“为什么?”他回头看着她。
“是啊,为什么?”她也很纳闷地自问。
看着淳朴单纯又迟钝的戴春梨,陆豪杰忍不住发出了一记像是呛到的笑声。“哈!”
“什么?”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想想阿雷也挺可怜的。”陆豪杰丢下这句没头没阙的话,便自顾自晃到了饮料吧台区,“热咖啡煮好了吗?”
“好了。”她仍是一头雾水。
雷行云老板有什么好可怜的?是她比较可怜才对吧?她非但可怜可悲,还认贼作父……呃,总之就是差不多等级的悲惨情形了。
第1章(2)
两个月后,她位于梨山乡痴情镇山顶路八号的家园和心爱的高丽菜田也许就要被他夷为平地,盖一间豪华的度假别墅,而她和阿爸就得被迫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家乡,离开那片人间仙境,还有她从小捏泥巴玩到大的高丽菜田。
可是看看她居然还在这里做什么?
戴春梨想起一个月前,她强忍着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和几乎压抑不住的愤怒,以及转车再转车,晕车又晕车的晕眩呕吐感,摇摇晃晃冲进“盛世集团”的办公大楼的那一天─“对不起,我想找雷行云董事长。”戴春梨瞪着柜台后的一位……两位……呃。也许是三位……长得一模一样还飘来飘去的美丽小姐,她只觉头昏眼花,原先预计要表现出怒涛汹涌的气势也像流进排水沟里消失不见了。
“抱歉,您有预约吗?”那“一位”美丽的柜台小姐声音甜美的问道。就算她觉得面前这位服装打扮足足退流行二十年的清秀女子脸色惨白得吓人,手上还拎着花布小提袋,背上扛着装得鼓鼓的帆布袋,肩上选斜背着一个水壶,十足从阿嬷年代走出来的样子,依旧见怪不怪。
即使只是“盛世集团”里一个小小的柜台小姐,可也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过不少牛鬼蛇神,拥有秦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专业素养。
“没有,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他。”戴春梨着急道,惊恐慌乱在血管里窜动。
她又饿又累、又晕车又紧张,光想到待会儿要鼓起勇气迎战敌人,迫使对方放弃收购她家田地的决定,她就觉得阵阵胃酸上涌……想吐。
怎么可以这么胆小怕死呢?戴春梨在心底痛斥着自己的畏缩无能与懦弱,可是那股促使她跳上客运前来兴师问罪的怒气已然不知不觉叛逃,残存的一济滴勇气只足够维持她颤抖的双脚勉强站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