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情感是一朵云,当它飘来的时候总是没有通知,飘走的时候也没有相辞,而人生,就在这样飘来飘去当中,悄悄地流逝了,最后只剩下一记无声无息的呜咽……”海公公抓着扫帚指向天际,感慨万千。“谁能留得注一朵云呢?呜呼!”
孔乙人脸顿时黑掉。
虽然这类的话自海公公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稀奇,而且他已经听了二十几年了,可是当人在脾气不爽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话,他还真会有让海公公“呜呼”掉的冲动。
“你不懂我的心情啦。”最后,他还是强抑住想掐死人的冲动,挥了挥手,忧郁道。
“主子,奴才打您小时候看着您长大的,您想什么奴才最明白了。”海公公挺起胸膛,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
“那你应该知道现在我最不想有人在我旁边唱山歌了。”他瞪了海公公一眼,修长指节轻轻扯了下手上的纸鸢。
纸鸢轻飘飘地随着清风一忽儿高、一忽儿低地盘旋徘徊。
“主子,您也甭自暴自弃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偏偏我最想要的那根草,已经被别人摘走了。”他心痛地槌了槌胸。
说的比唱的好听哩,跟真的一样。海公公翻了翻白眼。
“奴才同您保证,将来一定还有机会的。”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您一个月前呈给皇上瞧的是什么样的好文章?奴才听说皇上这一个月来天天笑得合不拢嘴,不但让人把那篇文章镌刻在红檀木上,还烫了金字,挂在御书房里好日日赏见。奴才实在是心痒难禁,也好想一睹那当世奇文哪!”
一提到这个,孔乙人脸上的哀愁登时变成了忍俊不住的笑意。
“那个啊……是秘密。”他心情大好了起来,站起身,将杯子和纸鸢的线轴塞进海公公手里。
“主子,您要去哪里?”海公公错愕的问道。
“宫里闷死了,出去溜溜。”他头也不回的说。
“可是皇上交代了,午后要您到『鸿宾院』去讨论接待阿里不达国公主的大事……”
“什么阿里不达狗屁倒灶公主。”孔乙人冷冷挑眉,神情不悦。“又干我什么事?叫大哥去。”
“太子爷最近忙着国事……”
“那叫老三去。”
“三皇子最近忙着婚事……”
“那叫老四去。”
“四皇子最近忙着心事……”
“屁啦!叫那个风流鬼不要一天到晚装纯情了。”他勃然大怒。“上次爱上什么漠北侠女,上上次爱上什么岭东才女,这次呢?”
“根据最新一期的皇宫秘史『我与四皇子的星空一段情』里记载,他爱上了御膳房一位名叫代嫦金的宫女。”海公公一脸神秘的腾出一只手,自袖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你还在看那些不入流说三道四的东西?”孔乙人冷哼一声,一把抓了过来,不过他是要看最新十二生肖的本日运势。
肖虎——本日运势:大悲大喜。本日幸运颜色:紫色。本日生肖小建
议:唯汝喜之心必乐之,关关维鸠,在河之洲也。
宜:出门访友纳采安床斗鹌鹑。
“嗯、嗯。”他若有所思地摩掌着下巴,边看边点头。“不错、不错。”
“主子,您先还我啦,奴才还没看完呢。”海公公想抢回去。
“当差还看闲书,没收!”孔乙人二话不说把书塞进衣襟里,瞪了海公公一眼,随即大摇大摆的走了。
“奴才的书哇……”海公公老脸顿时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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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乙人其实不叫孔乙人,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又有个尊贵好用的身分。
但是他很不喜欢以真名和真实身分示人,因为他大爷就是不爽。
如果一个男人从出生起便被亲亲热热地叫“小诗”、“小诗”到大,任谁都会不爽到想撞墙,或是拉一个人来开扁出气。
由于他乃是性情温和、柔弱又多愁善感的翩翩美少年一枚,自然不会轻易做出任何伤害自己或伤害别人的行为,所以他就将自己当作另外一个人,一个游戏人间、笑傲京师的痞子——孔乙人。
多年京师闯荡下来,他已经成功的塑造了孔乙人神秘、拉风的形象,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姓名……
“皇凤诗皇凤诗皇凤诗——你今天要去哪里玩?”
他脸色铁青,握紧拳头勉强转过身,咬牙切齿的开口,“皇凤词,不想我打断你满口牙,就给我闭上你的鸟嘴。”
帅气的三皇子登时噤声,捂住嘴巴好半晌不敢讲话。
二哥说到做到,尤其是在欺负弱小弟弟时更是不遗于力。
“你不是在忙大婚的事吗?”他上下打量三弟,脸色终于有些缓和。“干嘛也溜出宫来?”
“我……”
“啊,一定是受不了婚前的恐惧对不对?二哥早就劝过你了,女人是洪水猛兽,只要你给她三分颜色她就开起染房,给她个梯子就爬到你头上,还有一哭二闹三上吊,每天吱吱喳喳吵死人不说,动不动就哭哭啼啼问『你爱不爱我?』,稍微有点脑袋的男人都知道要离女人远一点,其实最适合男人的还是男人了,你说对不对?”孔乙人幸灾乐祸兼苦口婆心的劝道。
这下子想打断人满口牙的换成三皇子了。
“二哥,不要挑拨我和萤萤的感情。”三皇子把话自齿缝间迸出。
“好吧,反正我是劝过了。”孔乙人大手一摊,“话说回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三皇子扭捏脸红了起来,“我是……”
“偷偷跟你的萤萤婚前私会。”孔乙人替他说完。
三皇子猛然抬头,“二哥,你怎么知道?”
“嗯哼,你身上有几根毛我都知道,这等小事怎么瞒得了我?”他挑眉,脚下往前踏出站成三七步。
“哇———”
他潇洒地挥一挥手,“虽然天赋异禀不是人人都有,但是对我来说这一点都不算什么,别太崇拜我。”
“哇———”
“真的,你毋需讶异、更毋需欢喜,因为……”他话末说完,狐疑地瞅着弟弟涨红的帅脸,“不是那么感动吧你?有必要哭吗?”
“哇……”三皇子颤抖地指指下方,“你你你……你踩到我的脚了。”
孔乙人连忙缩回脚,吃惊又好笑。“哎哟!对不住!为兄的一时没察觉。你还好吧?”
“没、没断。”三皇子不断吸气吐气,强咽回痛楚的泪意。
“好了、好了,快去找你的未婚妻吧,别让二哥妨碍你了。”他忙嘘声摆手驱赶,“去去去!”
但见三皇子含着眼泪,带着微笑——是苦笑,一拐一拐地离开了。
“唉,做什么老是让我变得这么忙?”他叹气摇头。
孔乙人轻挥着书生扇,晃呀晃地走入热闹的大街。
“来哟!来哟!特大的糖葫芦,一串只要一文钱哟!”
“有——够烂!”小贩顿了一顿,又扬声喊道:“猪脚!有——够烂哦!”
“超神奇百草膏,无论是跌打损伤、风湿入骨、刀伤、烫伤、狗咬伤,外敷专用内服也可以,上至老人家劈腿下至小儿夜啼,统统只要这一罐——”
“卖春——”小泵娘娇声吆喝,街上凡是属公的全部兴奋惊喘地转头看向她,“卷!”
那群猪哥淌出了一半的口水登时吸了回去,差点噎死。
“啧啧啧,京师笨蛋猪哥越来越多了,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孔乙人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下一瞬间却对某个修长帅气的背影狂吹口哨,“俊哟!小郎君,转过头来给哥哥瞧一瞧!”
“谁叫我?”那人闻声转过头,一张坑坑疤疤麻子脸,还边挖着鼻孔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