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孔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他淡淡地道。
天下间怎么会有一双凤眼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怎么看就怎么妖里邪气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孔乙人一怔,随即笑了,目光慧黠地盯着他,“兄台以为我是那招摇撞骗之徒吗?”
“招摇不招摇,撞骗没撞骗我不知道,但是我做人做事一向喜欢明着来,还有自个儿来,兄台供应的试题不管是真是假,我一点兴趣也无。”实秋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道:“倒是兄台,在这天子脚下公然卖起了试题,未免太大胆了吧?”
孔乙人难掩赞赏地注视着他,“这么说倒是我小看兄台了,敢问尊姓大名?”
“君实秋。”他有一丝戒慎,面上却半点也不显露。“我以真名示之,兄台却是用假名,这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君兄,正所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我卖的试题是真,我的身分真或假便一点也不重要了。”孔乙人笑嘻嘻的问:“君兄要不要买呀?”
“多谢好意,我心领了。”
“难道君兄来天子脚下不是求功名的吗?”
“我求的是光明正大的功名。”
孔乙人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随即哈哈大笑,“难道君兄不后悔吗?”
“我进京赶考一来是圆多年书生梦,二来是想测验自己的文采能力,三来是想实践圣贤书上的道理,如果这三点都做不到,那我才真后悔呢!”
“好!太好了!”孔乙人赞赏地点点头,转身笑着走了。
“好什么?”实秋一脸莫名其妙。
但见其他抢购到试题的书生乐得眉开眼笑,忙去翻书找资料好来做一篇策论和破题,一时间全场闹烘烘得跟菜市似的。
“唉──”实秋揉着眉心,真是被这群人给打败了。
让他看尽了求取宝名过程中乱七八糟的一面,难道就是要他体验古人说过的一句话:幻灭就是成长的开始吗?
第九章
终于到了紧张紧张紧张,刺激刺激刺激的大考那一日。
实秋和众人一样收拾了纸笔墨砚就进了考场,他就像逛大街似新鲜好奇地看看这个,模模那个的,把考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给记在脑子里。
不管最后考试的成败如何,他还是可以回去春风寨好好向兄弟们吹嘘一番,哈哈哈!
拿到了试题后,他拿起笔洋洋洒洒地一挥而就,不到两个时辰就交卷了。
其他人还在那儿埋首苦考,考得脸色发青,频频飙冷汗。
主考官见他悠哉地就要走出去,不禁惊异地唤道:“且慢!”
“有什么事吗?”他回头。
“你……写完了?”
“是。”奇了,没写完可以走人吗?
“这么快?”
“对呀。”
“你确定?”
实秋有一丝不耐烦了。“大人,有什么问题?写得快犯规吗?”
“呃,这倒不是。”主考官眨眨眼,有一丝怔愣。
“那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呃,但是龙门已然落锁上钥了,时辰没到不能开,自然也走不得。”主考官抹抹汗,连忙解释。
“这么麻烦?”实秋皱皱眉头。“撞破龙门出去行不行?我想出去走走呀,大人。”
“给点面子啦!”主考官陪笑脸,“这龙门可撞破不得,何况现在木料也贵了,那么大一扇门起码也得五、六十两银子,再加上铜打的门栓,还有……”
主考官这么一数念就半盏茶辰光,念得他头晕脑胀、七荤八素、六神无主,最后告饶地忙挥手──
“行了行了行了,我等龙门开了再出去便是,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可以。”主考官猛点头,小心肝儿莫名其妙卜通跳了一下。
哟,不知怎地,他越看越觉得这一届若论风采翩翩最有状元相的,恐怕就是面前这一位了,看来主子说得对,君实秋的确不是泛泛之辈,想来他的文章也最有可看性了。
实秋不理会主考官笑得傻兮兮又诡异的表情,帅气洒月兑地一甩手上紫蓝色小包袱,回到座位上,就这样撑着下巴胡思乱想等龙门开。
好不容易时辰到了,龙门一推开,他头一个便冲出门,整颗心犹如被放出牢笼的小鸟般,快乐得不得了。
他在热闹的大街上买了包椒盐花生,边走边扔着吃,真是滋味无穷。
重要的是──哈哈哈,考完了。
现在就等放榜,说不定幸运点还真能让他高中状元呢!
到时候他就可以雇几辆马车,将一屋子想送给珊儿的礼物全堆上,浩浩荡荡地前往十里坡提亲。
他真想看到珊儿小脸上欢欣惊喜的笑容。
想着想着,绾着松松慵懒的飞凤髻,上头别着的雕花红木钗别有一番风情的珊娘的笑靥彷佛出现在眼前,俏皮的小红痣和眉眼间掩不住的妩媚,小嘴娇红柔女敕,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他脚步越往前迈进,眼底所见的那朵笑容就越清晰放大,还有小脸蛋上那枚可爱的小红痣,以一种别来无恙否的俏生生映入眼帘……
咦?
他手里那包椒盐花生登时掉了,花生米滚了满地。
“珊、珊儿?!”他是在作梦吧?
实秋努力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瞪着双手扠着纤腰,挑眉似笑非笑瞅着他的窈窕女人。
他脑子霎时轰地一声,所有热血全往上冲──
“珊儿!”他狂喜地大叫一声,冲上前一把将思念多时的她揽进怀里,紧紧抱着不放。
珊娘打听考场地点,二话不说便来堵人了,她在不远处看着他潇洒风流自若地走出大门,英俊脸庞上漾着一抹教人心动的笑,然后看见他买了包椒盐花生,跟小贩微微一笑,缓步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在乍见他的当儿,她几乎无法喘过气来,胸口沸腾着滚烫灼热的暖流,脑子乱烘烘的,眼眶发热、鼻头发酸,激动得就想飞奔过去……踹他一脚和扑入他怀里的冲动强烈到令她险些管不住自己,但她还是勉强忍住了。
他会假装不认得她吗?
还是会给她一朵惊奇却含蓄的笑?
甚至……他会尴尬心虚地马上转身就逃?
但是她统统都猜错了!
他温暖紧实的拥抱在剎那间抚平了她多日来的伤心忧虑与焦灼不安,也让她那狠狠的一脚怎么也踹不下去。
这个可恨又可爱的坏男人呵!
“这位大爷,您认错人了吧?怎么半路乱抱人?”她最后还是忍不住眼睛红红地哼了一声。
这厮还以为简简单单一记拥抱便可解了她这日日夜夜来的相思折磨之苦?这本帐未免太便宜算了吧?
“珊儿,我每天都想着妳。”实秋语气真挚地道,深邃的眼睛浮起了两道可疑的水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似怕她只是个幻影,一眨眼间便会消失不见了。“妳是真的吗?不是我在作白日梦吧?妳怎么会来京城呢?什么时候来的?妳吃饭了没有?饿不饿?”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的不告而别吗?”尽避珊娘的心软得一塌胡涂了,但憋着的这口气还是未能消。
要他娶也拖拖拉拉,要他讲清楚也嗯嗯啊啊,现在她终于忍不住拖包袱备干粮地上京来了,还打听了一天又找了三天才找到考场,又怎么能够被他这一声“珊儿,我每天都想着妳”就将爱恨情愁一笔勾消?
实秋怔了怔,脸庞掠过一抹浓浓的歉然内疚。
“对不起,当初我以为这样对妳我都好。”他声音沙哑地道。
起初,他以为自己要的是功成名就、娇妻美眷、吟诗作对的优雅好日子;起初,他也以为和她的一切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无意中大大投缘,但最后还是得各走各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