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漾怔怔地瞪著他,眼里两小簇希望的火焰瞬间熄灭,心底狠狠地一痛。
原来,她的生日对他而言不过是秘书登记在行事历上的一组数字……也许勉强被排列在他一些重要客户的生日旁边。
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他记得她的生日,那超级好记的八月十五中秋节。
嫦娥奔月的八月十五,玉兔捣药的八月十五,吴刚伐桂的八月十五……他怎能不记得?又怎会不记得?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八月十五,这么美丽的节日,家家户户对月期盼月圆人团圆的美好日子,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忘掉?
他还告诉过她,在他小时候住的村子里,总是把圆圆甜甜的冬瓜馅饼当成月饼,后来当他看到所谓的台式月饼和方正的广式月饼时,总会有一丝认知上的错乱。
他明明告诉过她,她的生日真的太好记了,可是事实证明,她的生日对他而言也太好忘了。
“你怎么了?”如翼疑惑的瞥了她一眼,感觉到她好像异样。
怎漾摇摇头,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喉头满满噎住的都是心酸和悲戚,可是她又能怎么样?
他本来就没有责任要记得她的生日,年年有送礼就已经够好的了,她还能再期盼什么?她一直就不是他心上最惦记牵挂的那个女孩。
他心底真正惦记牵挂的那个女孩,名字叫作朱德玉,永远也不会是她梅怎漾。
“燕大哥……”她呼吸浓重地勉强开口,憋著泪意低声道:“我突然想起要先去买一些东西,你就在这里放下我吧。”
“你要买什么?我载你去。”他感觉到不对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本能的不想放她走。
她讲话声音为什么怪怪的?
“不用了,我在这里下车就好。”她低著头,死命咬著下唇,强迫自己咽下满腔酸楚的泪意,然后抬头挤出一朵灿烂的笑容,“你去上班吧,这里离店很近,我买好东西直接走过去就可以了。”
“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怎么也看不出、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
他刚刚说错了什么话吗?
“燕大哥,我‘真的’要下车。”她再次强调。
见她那么坚持,他只好打方向灯,缓缓将车停靠在路边。在开启中控钮的空档,他专注地盯著她脸上的神情,试图搜寻出那股不对劲的怪异感是什么。
她生气了吗?还是在难过?
懊死的!他看不出她真正的表情,然而她脸上向来写满了让人一窥便知的心事和想法啊!
“那么……”最后他勉强同意她下车,却忍不住叮咛,“到店里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
“好。”怎漾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把想哭的冲动统统吞回去。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她关上车门,低著头就要走,不知怎地,他的胸口掠过一抹狂乱的心慌感。
好像……她会这样就走出他的生命。
“燕如翼,你脑子有病。”他自言自语,“这种事有什么好杞人忧天的?”
他不是盼了许久,就是希望看到她真正成熟长大,月兑离他的羽翼保护之下,勇敢地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吗?
为什么他现在却有呼吸不顺、窘迫的现象出现呢?
“对了,燕大哥。”怎漾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脸上浮现一朵微弱的笑。“谢谢你送给我的维他命盒子,真的很有用,谢谢。”
“不客气。”他目不转睛的凝视著她。
她迟疑的点点头,有一丝不自在地道:“再见。”
“再见。”他喉头突然噎住了个硬块,这两个字差点挤不出口。
她小手拉著背包的肩带,低著头慢慢往前走。
他应该去上班了,现在是八点五十五分,只要时速九十就绝对可以赶得上九点整的空手道早会。
但是如翼却开著车,慢慢地、默默地跟随著她。
而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连头都没有抬,仿佛没有注意到他就紧紧跟随在身边?
就这样,他一直跟著她,看著她向一名在路边卖公益彩券的老婆婆买了两张,和老婆婆闲聊两句,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微微一笑,目光紧紧锁著那抹俏丽的身影。
她心不在焉的将彩券塞进袋子里,经过一间幼稚园时,停下脚步望著里头穿著黄色制服的小朋友在那儿拍手,跟著老师的动作扭。
她笑了起来。
他也不自觉跟著笑了,眸光更加温柔。
她在幼稚园外站了十几分钟,直到天真烂漫的小朋友们像只只小鸡排队般被老师带进教室,这才舍不得的离开。
最后她在离“贝果”不到五百公尺距离的一家早餐店,买了一小袋的豆浆。
他眼睁睁地看著她掏出钥匙,打开店门,神情落寞的走了进去。
如翼心里紧紧纠结著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微微酸楚,又有些心疼,她今天的笑容少得可怜。
除了在幼稚园外看著跑来跑去的小朋友时,她的小脸亮了起来,笑得好温柔、好腼觍也好满足。
她这么喜欢小孩,以后一定会是个有点迷糊又有耐心的好妈妈。
他的脑中蓦然闪过一个小男孩的脸蛋,眼睛乌黑圆溜得像她,两道浓眉却活月兑月兑是他的翻版──
吓!
他到底在想什么?如翼猛然甩了甩头,心惊肉跳地低咒:“搞什么东西?燕如翼,你心理变态不成?怎么可以对小梅有遐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严峻地踩下油门,火速离开。
但是那一整天,她黯然的神情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里,怎样也消褪不去、驱逐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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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漾怔忡地坐在靠窗的咖啡座上,独自对著一杯飘散著热气和香味的白豆浆发呆。
热热的白豆浆,装盛在镶玫瑰金边的英国骨瓷杯里。
她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我就是白豆浆,被装在优雅高贵的骨瓷杯里,无论外表多么华丽,本质还是一杯香浓朴素又平凡的豆浆。”她伸指温柔地滑过杯沿,语气苦涩,“多么突兀又不搭轧,是一个完全忘了自己是谁的白豆浆。”
她还记得她的童年。
那时候妈妈每天早上会买一碗热热的豆浆给她喝,还有一颗料好实在的高丽菜肉包,直到七岁那年,爸爸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家,妈妈每天早上都躺在床上背对著她,不知是睡著还是在哭泣。
她不敢去吵妈妈,深怕如果她不乖,妈妈也会丢下她离开。
所以她开始去挖自己扑满里的零钱,买五块钱的豆浆,加一颗焦香四溢的水煎包。她不敢买肉包,因为比较贵,而小猪扑满里的钱能撑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
直到扑满里的最后一个五块钱被她抠了出来,妈妈也重新恢复了笑容,她又过了几年幸福的,每天早餐有妈妈带著去喝豆浆吃肉包的日子。
但是就在她十二岁那年,家里出现了一个每次看到她就皱眉头的叔叔。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妈妈的男朋友,而且一年后,妈妈嫁给了男朋友,决定跟著他到南非去开店。
“怎漾,你还太小了,妈妈不能带著你,而且你叔叔也有三个儿子,我们怕你到那里后会不习惯。”
妈妈身上清新好闻的香皂味,变成了浓厚的“红门”香水,眼里的那抹心虚和愧疚她永远也忘不了。
就像当时的香水味道,一直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妈妈,那我怎么办?”她一向不是个聪慧又有个性的女孩子,单纯到近乎蠢蛋的程度,想必让妈妈备感困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