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回自己惯常穿的黑色劲衣,袍角绣着一枝苍劲有力的雪白梅花,静静地看着他俩相会的这一刹那。
“你的腿……”泪水模糊了唐云的视线,却怎么也模糊不了那深深镌刻在心田的白色翩然身影。
所有的恨,所有的怨,统统在这一瞬间被刻骨铭心的相思与心疼取代了。
白衣男子痴痴地望着她,热泪齐涌,哽咽难言。
“他在你离去的那一刹那追了出去,正好被一辆狂奔回京的马车撞倒。”梅十二低沉地解释,“双腿俱断。”
“我不知道……”她捂住小嘴,泣不成声。“我不知道会这样……”
“都是我的错。”白衣男子轻推着木轮椅,来到她身边,温柔而怯怯地试图碰触她,却又瑟缩了。“但是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爱你。今生今世,我的心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子的影子,只有你。如果……如果你还要我这个有残疾的人的话。”
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泪蒙蒙的双眼却乍然绽放了狂喜的光芒。
“我怨你、恨你,也想了你三年,你说我还要不要你呢?”她整个人扑进他怀里,颤抖喜悦地哭了起来。“傻瓜,你这个大傻瓜……”
“云儿……”白衣男子紧拥着她,失声低泣着。“云儿,我永远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我也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了,以后我会相信你,和你分担所有的开心与难过。”唐云仰头,含泪嫣然笑了。“你也要信任我,不准再隐瞒、欺骗我——”
啊,璞娘也说过这样的话。
梅十二的脑海情不自禁涌现他和小妻子之间点点滴滴的甜美记忆……他深情而满足地微笑,随即悚然一震。
老天!
他怎么会大错特错得这样离谱?璞娘三番两次明白对他表示过,希望和他一同分担喜怒哀乐,不论是坏事或是好事,她全心全意渴盼着能够拥有他真正的信任和依赖,他却一次又一次自私无情地隐瞒着她,让她置身在混乱心慌和疑虑当中,屡屡备受煎熬……
今天所发生的事更是重重地打击了身为人妻的她。
就算这一切原本就是误会,但是他却明摆着不相信她,不信任她有资格可以介入、分担这个大计画。
他娶了她的人,要了她的心,却又冷静无情地将她推到最远的那一方,不准她过问他所做的任何事情。
让她眼睁睁看着他在女人堆中打转,还要强迫她信赖他的真心。
而现在……现在他居然还傻傻地站在这里,坚持看着这对有情人团圆,却笨到不知道该深深恐惧着自己的婚姻就要土崩瓦解了!
错了,错了……他彻彻底底错得一塌胡涂了。
“璞娘——”
他轻不可闻的低唤令其他两人寒毛倒竖,不约而同朝他望来。
“大哥?”
“梅大哥……”
他俩掩不住满眼的疑惑与忧心,随即愕然地看着梅十二疯了一般地狂奔出门。
“糟了。”唐云顿时想起,小脸变色了。“梅大哥的新娘子误会了。”
“你说清楚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白衣男子也急了,紧抓住她的手。
唐云气急败坏地道:“梅大哥找到我的时候,我以为他就是你,才刚说了一些伤心的话,梅家嫂嫂就跑了进来,她误会我和梅大哥……哎呀,总之当时情况乱成一团,她以为梅大哥背叛自己……接下来她说了很多心痛欲绝的话就冲出大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才好?”
“糟糕,嫂嫂完全不知道内情和始末,她一定以为大哥风流成性,就跟当年的你一样心碎离去——”他懊恼悔恨地道:“可恶,如果不是为了我,大哥就不会被嫂嫂误会是个风流浪荡子,现在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们快点去帮梅大哥解释吧!”唐云着急的说。
“但是嫂嫂现在在哪里呢?她回庄里了吗?”
“我……我不知道。”她一愣。
“我们快出去问问看!”他推着木轮椅就要行动。
“十二,我来吧!”她温柔地拿开他放在轮上的手,纤细的小手坚定地搭在椅背上的缠丝扶把,缓缓推动。
“云儿……”真正的梅家十二少感动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点头。“嗯,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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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鄂府里,鄂老爷和薛嬷嬷与丫头们正紧张地围在床边,看着其中一名丫头小心翼翼地将药灌进了璞娘的嘴里。
“药会不会太烫了?”
“这药有没有用啊?”
鄂老爷和薛嬷嬷担心不已,不约而同发问,又同时叹了一大口气。
半晌后,璞娘苍白的脸色忽然隐约有一丝红晕。
“小姐的气色好像好了一点。”丫头欢喜地指着,“老爷,你快看。”
“可不是吗?那大夫的药还挺有效的……”鄂老爷睁大双眼,看着眨动着眼睫毛,缓缓苏醒的女儿。“啊,醒了、醒了!这药效真神啊!”
“太好了,醒了、醒了。”众人欢呼。
璞娘脸庞漾着一抹反常的绯红,迷迷糊糊地望着他们,然后又紧捂住了猛地抽疼起来的鬓角。
“哎呀,我头好痛……”她哀哀喊道。
“小姐!小姐!”
“宝贝女儿呀,你怎么了?”鄂老爷都快哭了。
她蹙着眉头,边槌着脑袋边低低喘着,奇异地望了他们一眼。
“宝贝女儿?”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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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大人,璞娘是不是回家来了?”
梅十二——他真正的身分是梅家长子:十一少——大步冲进了鄂府,狂野地大叫。
他必须要控制住自己的恐惧和心痛,控制不了他就会被痛楚狠狠撕裂成两半。
“你终于来了。”鄂老爷满脸紧张担忧地自里头冲出来,见到他就拚命地抱住。“好女婿,糟了、糟了,你快点进来看看璞娘——”
“老天!”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跳了起来。“她在哪里?她在哪里?绝对不能有事……我绝对不许她出事!”
尽避是春暖乍寒时分,他英俊恐惧的脸上依然直冒汗,那通往她卧房的小径仿佛有一生一世那样长……终于,他呼吸紊乱粗促地来到那粉桃色的房门前。
一见到完好无缺、干干净净坐在那儿的璞娘,他提着的一口气几乎因强烈的释然而噎凝住。
她就在那儿,小巧女敕白的脸蛋笑意盈盈,穿着一袭粉红色的宫装,正专心地看着一只盆子里两只缠斗的蟋蟀。
“打呀!绿头大将军,快上呀!”她拿着稻草梗戳呀戳地,一边挥舞着小拳头兴奋的大叫,“蓝带小王爷,冲啊!别愣着,快呀、快呀!咬它、咬它。”
“感谢老天……”他感觉到如释重负,狂喜和温暖深深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
他闭上了双眼,轻颤着长长吁了一口气。
她没事,她没事。谢天谢地。
只要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算要他负荆请罪、做牛做马……他都心甘情愿。
只是他有点不明白,岳父大人和女乃妈为什么还是一脸如丧考妣?
“璞娘。”他暂且无暇顾及其他,轻轻地来到她身边,温柔地道:“我来向你赔罪并且道歉了。”
“呃?”她的注意力总算转移到他身上,眨了眨晶莹的眼睛。
“对不起,我不该隐瞒你这么久。”他深吸一口气,坦诚无比地道:“其实我并不是梅十二,我是梅十一
,长年驻留定居在海外,照顾梅花庄在海外的领地与事业,三年前我收到了飞鸽传书,才知道我的弟弟十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