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
她已经受够了。为什么女孩子家就不能够大说大笑,不能勇敢表达自己?难道非得扭扭捏捏,说话像蚊子叫,或是走路慢吞吞,吃饭小小口,眼睛不能抬,笑也不能露牙齿,被骂也不能回声,被打也不能还手……才配叫作女人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情愿当男人。
“你冷静点,好好想想看,任哪个男人也不能接受自己的老婆凶巴巴,动不动就大吼大叫动手动脚的吧?”鄂老爷好言相劝。“宝贝女儿,你长得这么美,如果肯稍微收敛点,举止温柔点……”
“我有哇!”她气愤地大叫,更觉委屈。“我今天出门都没有揍半个人,还有,连个脏字也没有讲。”
“那是他们都被你打怕了吓怕了,所以还不需要你动手,大家就害怕得跟什么似的。”
“他们窝囊没种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气呼呼,眼圈儿激动到晶光水色潋艳了起来。“一个个跟豆腐似的,我才一开口就倒了一地,真是的。”
所以说她才这么想嫁呀,嫁给一个真正的男儿,真正的英雄豪杰,就像说书的先生讲过的那个“红拂慧眼识李靖”、“梁红玉情遇韩世忠”——
多么美,多么幸福啊。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眸儿盛满了祈盼与想望。
“宝贝女儿……”鄂老爷欲言又止,苦笑道:“不能怪他们,若你不是我女儿,我见了你也怕呀。”
“算了。”她倏然站了起来,神色坚定,像是下了个极大的决定。“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来。”
“你……你千万别冲动。”鄂老爷吓白了脸。“抢亲不是好手段,勉强的姻缘不幸福哪!”
“我不管了。”她拔腿就往外冲去,气势凌厉惊人。
“璞娘啊——”
来不及了,女儿终于按捺不住,自行抢丈夫去了!
鄂老爷气急败坏地在后头追赶,可哪还追得上人呢?
第二章
“我就不信街头的李三姊,巷尾的王麻花都嫁了,我居然嫁不出去。”
走在京城街头,她气呼呼地边喃喃边挽袖子。
看起来不像要求亲,倒像是去抢劫的。
路人凡是认识她的统统贴靠著墙壁走,生恐冲撞了她鄂璞娘的路。
她杀气腾腾地左顾右盼,想随意见到一个顺眼点的就抓过来好好逼问一番。
你要不要娶我?她满眼都透著这六个字,四处飞射。
谤本没人敢跟她的目光相触。
就在这时,忽然落花缤纷片片。
罢过完年,天气乍冷乍晴的,连雪花都还未消融,怎么会有这么多花瓣飞舞呢?
她呆了一呆,蓦然看见了一顶雪白软轿如云从容轻曳著,由远至近。
而夹道两旁猛然出现了红红绿绿花花草草,仔细一瞧,原来都是些姑娘家。
软轿里,正有一朵风流蕴藉的笑容荡漾而来,她没来由一震,傻傻地望著软轿里雪色修长的俊美身影。
清雅可爱的小丫头,剽悍高挑的四名抬轿青年,将此情此景衬得越发旖旎动人。
“嗯嗯。”她认真地点起头来,考虑不到半晌就决定了。
她大步向前,一把拦住轿子。
“停轿、停轿、停轿。”
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几个姑娘家正要开骂,却被认出璞娘身分的人死命拉住。
“嘘——嘘——你活得不耐烦啦,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恶婆娘!”
“快快噤声,否则下场凄惨。”
“什么恶婆娘?不就是个小泵娘吗?她干什么拦住我的梅家情哥哥?”
“嘘!”
梅十二少原本在软轿上无聊到几乎打呵欠,边在肚子里痛骂这条街怎么走了大半个时辰还走不完……却也被这大胆拦轿的美貌小女子给惊醒了。
他睁大双眼,心底不自觉地喝了声采。
好一个粉雕玉琢,桃花妆成的清丽女儿家,弯弯的眉儿婉约中透著英气,晶亮乌黑的大眼里盛著光彩盈盈,小巧的鼻子,桃红小嘴和颊畔的小小酒窝,好一个楚楚动人的丽人。
她的确很美,美得令他情不自禁有一些些动心。
但是他最近已经被频频自动上门来投怀送抱的美少女们吵得头都大了,更别说三番两次藉著听琴唱曲时对他大抛媚眼的青楼花魁们……就算最上等的鱼翅燕窝吃久了也会叫救命,何况是这堆五颜六色的美女对著他猛压过来?
他叹了一口气,心底有些可怜这娇媚小人儿。
“你来得不对时机,十二少我最近快改吃素了。”他惋惜地喃喃。
可是他蓬勃胀大的男性虚荣心也禁不住沾沾自喜,倒也不好意思三两下就把她从轿前驱离。
“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给你半盏茶的辰光说说。”他终于开口,清扬慵懒的嗓音刹那间迷晕了满街簇拥的胭脂队。
璞娘眨了眨眼,直直地对著轿前走来,然后停在四位抬轿青年面前。
“你要不要娶我?”她对著号称“文房四宾”之一的梅少纸,兴致勃勃问道。
“咦?”梅少纸看起来满眼迷惑,受宠若惊又头晕目眩。
“什么?”坐在软轿里的梅十二少却差点摔下轿,满脸愕然。
“不会吧?”红儿和绿儿捧著的花盘一个失手,乓乓乓地跌了一地花雨,相视错愕。
璞娘不耐地跺著小脚,忍不住汊腰问道:“怎么?是要还是不要?那我问别人了。”
众人还来不及回过神来,她已经转向梅少笔,凶恶地问:“你呢?你要不要娶我?”
梅少笔不自禁退了一步,神色仓皇。“我我我……”
可怜哪,梅家“文房四宝”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怎知被一个娇艳小泵娘逼问得冷汗都飙出来了。
这下传出江湖,他们以后还能见人吗?
梅少墨挺身而出,正想冷冷一喝,却没想到璞娘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大眼亮晶晶。“耶?你要娶我吗?”
“咳咳咳……”梅少墨一口气全呛回了肚子里。
梅少砚顾不得丢脸,连忙背转过身子,生恐下一个是他。
“啐!”她气得牙痒痒,“你们到底是不是男人哪?这年头是怎么了,有点男儿气概的男人是全死光了吗?”
“喂,姑娘,嘴巴放干净些。”梅十二总算找回了他的嗓子,啼笑皆非地道:“我们不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吗?”
“那是男人的话,为什么不敢娶我?连回答我半句都不敢?”她瞪向软轿里的雪白俏公子。“你哪位啊?讲这么多做什么?”
“你……你不认得我是谁?”他这下子连男性自尊心都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我为什么要认得你是谁?你很了不起吗?”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随即一脸恍然。
“啊——你是庙会里扮观音大仙的吧?可是今年庙会还没到,你现在穿成这样游街会不会太早了点?”
梅十二气得差点喷出血来。“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是梅十二少。”
她呆了呆,努力想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那个立志要当风流鬼,愿望是精尽人亡的梅家十二少啊!”
“你!”他勃然大怒。
这世上能够令他梅十二勃然大怒的人与事二十年来还未曾有过,却没想到这个小女人短短两句话就教他多年功力毁于一旦。
“原来你长得这样秀气好看。”她沉吟著,再度好生端详他一番。
这句话又莫名地教他沸腾的怒气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起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洋洋喜孜孜的味道在胸口漾动起来。
“嗯,咳。”他俊俏的脸庞浮起一丝绯红,极力掩饰却不成功。“我勉强接受你的赞美。”
“你拿枝梅花在手上晃来晃去,好玩吗?”她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