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呢?”他又问。
她点点头,难掩疑惑。“但是你问我这个……”
他微微向餐厅经理一颔首,“给这位小姐一份海陆全餐,饭后饮料柳橙汁。”
“是的,先生。”餐厅经理诚惶诚恐地弯腰退下。
炊雪睁大双眼,好半天才感动又惊讶地看着他笑容掬然的脸,“原来你是点给我吃的,谢谢你,但是我……”
“我很高兴和妳一起吃晚饭。”他微笑时眼角会有笑纹,带着抹成熟智慧的味道。
“但是海陆全餐很贵……”她试图解释。
“我从不让我的女伴买单,而照顾淑女是男人分当所为。”他端起咖啡,啜饮了一口,微笑看着她,“相信我,我绝对请得起一客海陆全餐。”
她从来没有这样被照顾过,尤其是被一个自己倾慕的男人,一股前所未有的窝心和悸动暖暖淌流过她心底,炊雪咬着下唇,明眸湿亮而感动。
“谢谢。”她低声道,“除了我两个好友外,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他黑眸炯炯地凝视着她,心底掠过一丝纠疼,“妳的男朋友也不曾照顾过妳吗?”
“我没有男朋友。”她吸吸鼻子,挥挥手恢复了平常的潇洒神态。“现在的男人哪个会照顾人的?多半都是在家被自己的老妈照顾得妥妥当当,交了女朋友甚至娶了老婆也只想要继续当个备受疼爱的大男孩……文不文、武不武,稍微露出点柔情就以为能模女孩的手,恶劣点的还想请一顿晚餐就要模上人家的床咧,啐!”
年纪轻轻却口齿伶俐一针见血,双眸中有着淡淡的天真和热切的好奇心,同时拥有嘲讽与洞析世情的世故,可是说她世故,还不如说她是对人生充满热情与绝对的戒慎防备。
她很有趣,却也言之有物,并且年轻得教他惊异。
岫青不禁回想自己可曾遇过这么有意思的小女人吗?恐怕没有。
他有些失笑,兴味盎然地打量着她,“听起来妳不像是没有交友经验,口气倒像是深受其害。”
“我还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就看到一堆女同学傻兮兮地为了一杯咖啡和一场电影,径相飞蛾扑火……真的很恐怖呢,毕业那年,班上就有五个女同学因怀孕而结婚,之前还有因此休学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时我真佩服她们的勇气,也佩服她们的愚蠢,但愿她们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西泽色拉首先送上来,炊雪抓起叉子就埋首大嚼,暂时把激动的评论抛在脑后。
“那么妳打算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得那么开心,笑意自然而然溜上唇畔。
她抬起小脸,笑吟吟地道:“不,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人。”
岫青诧异地笑了,随手拿起餐巾为她拭去唇边的色拉酱──那抹色拉酱停留在她嫣红如樱的小嘴畔,他原是冲动得想俯过身以舌轻轻舌忝掉。
但是占女人的便宜向来不是他的习惯,他也不屑如此。他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两相情愿且深谙男女游戏规则。
但她不同。
她是个天真的女孩,很聪明,但是绝对不适合成为你情我愿的缠绵伴,她太小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更加不能这样对待她,虽知她极受自己的诱惑。
但是老天,他无法将视线自她晶莹灿烂的笑脸上转移开来,甚至在她眨眼和舌忝掉唇上的酱汁时,他的下月复便紧紧纠结炽烫起来。
可恶,他难道还没有得够教训吗?越是天真的女孩杀伤力越大,不管是对彼此都是。
翻腾思绪让岫青差点漏听了她的话,他猛然挑眉,“嫁人?”
“对呀。”炊雪有点尴尬,没料到自己会说漏嘴,手中叉子一抖,小西红柿滚落桌面。“但是……但是好的对象很难找,所以就算了,现在还是赚钱最重要。”
他故作镇定地举叉替她将那颗红艳小西红柿戳起,自然而然送入她口中,而她也直觉地张开嘴巴吃掉。
“谢谢。”
“不客气。”他声音有一丝沙哑。
孙岫青!请管好你自己的情绪和热烫勃发的“男性”。他暗暗厉声警告自己。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邪恶念头和身体反应。
“谢谢你请我吃晚饭。”她高兴地喝着海鲜浓汤时,这才发现他面前只有一杯黑咖啡和一盅牛肉罗宋汤。“你就吃这么一点吗?”
“我还不饿。”他注意到她眼角微微闪着泪光,不禁微微一震。“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对不起。”炊雪喉头发紧,自责地低下头。“都是我害你必须把食物让给我,我知道海陆一定很贵……要不然待会主菜上来,我们一起吃好不好?反正我也吃不完,我的食量就跟一只小鸟一样少,真的。”
他呆住了,好半晌才眨眨黑眸,恍然的开口,“妳以为……我省下晚餐给妳吃?”
“你这么高大,食量起码是我的三倍以上,可是现在只喝一杯黑咖啡和汤,甚至连女乃精和糖都舍不得加……”她忽然联想到漫画“贫穷贵公子”里的情节,眼前的他会不会也是一身气质高贵却穷到不行的王子?
她深知贫穷和勒紧腰带过生活的痛苦,又怎么可以将这种痛苦转嫁到他身上?
岫青目瞪口呆,足足有十秒钟说不出话来。
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目瞪口呆过,甚至连能让他略微扬起眉毛的事都没有,是典型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
直到现在……
“妳怕我穷到连女乃精和糖都加不起?”他呛住了,随即做了一件从未在公众场合做过的事──放声大笑。“我的天,哈哈哈……”
“嘘!嘘!”她情急地拚命对他打手势,深怕他们俩会被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餐厅经理撵出去。“你冷静点,冷静点。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你、你不要气疯到狂笑啦,拜托、拜托。”
他爽朗的大笑声非但没有引起咖啡厅里其它客人或侍者的怒气,反而可见深深着迷的眼光投来。
好吧,他真的是超有魅力的,但这也不表示他在公众场合就可以失心疯狂笑。
炊雪担心得不得了,惶急间匆匆想起一件事,连忙起身跑到他身后,双手抱住他的脑袋,频频在他头顶哈气。
“哈,哈,哈。”她很专心地哈出热气。
是她怪异的动作迫使得岫青勉强忍住笑,又好笑又迷惑地转头望着她,“妳在做什么?”
“我听说如果小宝宝呛到的话,只要大人在他头顶囱门哈热气,他很快就会好了。”她严肃地道。
他盯着她的扭曲表情好像憋笑憋到很痛苦。
“干嘛这样看着我?”她有点困窘。
这也是她听人家说的,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难道做错了吗?
他花了好大一番自制力才吞回狂笑的冲动,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轻拉着她的小手道:“回去坐好,妳的冷盘来了。”
“噢。”她乖乖坐回位子上,有一丝着慌地道:“有效吗?应该有吧,至少你现在比较冷静了。”
“非常有效。”他差点又忍不住逸出笑意,总算及时忍住。
天哪,她真的非常、非常有意思。
“那就好。”她吁了口气,开心地举叉要吃那道干贝芦笋冷盘时,忽然一顿,“我们一人一半吧。”
“炊雪。”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这两个字在他唇齿间却彷佛有无比的魔力和韵味,他情不自禁再唤了一次,“炊雪,我没有妳想象中那么穷困。”
她满眼同情和深感了解,“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