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今天下班后要不要去唱KTV?”
“不行,我这个月透支了。”她一脸遗憾。
“小纨,妳为什么非得坚持买放大的照片呢?其实小小张的便宜很多耶。”奸商如花好心地道。
“小张的不过瘾啦。”郝纨叹了一口气,“妳是不会了解的。好了,我要下班了,拜拜。”
“我下次考虑打个折给妳啦。”
“谢谢。”她拿起背包,温柔地揽着照片,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要存钱买一台数字相机,这样她就可以鼓起勇气去偷拍英俊又严肃,连发起飙来都充满了浓浓男人味的总经理了。
嘻嘻嘻……
郝纨边作着梦边从地下室走上大厅,下班的人潮涌现,她叼着黑轮随人群挤出了大门。
正要过马路到对面骑机车时,蓦然,咻地一声引擎怒吼随着狂风贴身掠过她,只差几吋就擦撞到她。
“喂!”她对着疾驰而去的黑色BMW轿车大叫:“有没有长眼睛啊?”
咦,那辆跑车和隐约瞥到的号码好熟悉……
“好技术,真是太帅了,果然人帅连开车的样子都帅。”她立刻转怒为笑,满脸陶醉地赞叹了起来。
因为那辆车就是总经理陶远的座驾耶!
如果……如果有一天可以当面认识他,跟他讲到话,那该有多好哇!
她在原地作梦了老半天,最后还是认命地抱着照片走向机车。
骑着小机车,她仔细保护地将卷好的照片插绑在脚踏板中央,用时速二十的速度慢吞吞地在车海中龟行着,唯恐弄伤了她的心肝宝贝。
回到天字眷村古色古香的家里,她完全不理会阵阵扑鼻香的晚饭味道,急冲冲地冲进卧室里,待紧紧关上房门后才打开超大张的彩色输出照片。
“哗……哗……”她尖叫声不断,两眼瞪得老大,口水都快泛滥了。
多么迷人的臀部啊!完美、紧实、恰到好处的翘--
“小纨哪!吃饭哪!”郝父殷殷切切地在外头吆喝着。
“好,等一下。”尽避肚子饿得咕噜噜叫,她还是在照片上乱模了好几分钟,稍稍满足后才依依不舍地起身,一步一回头地往房门走去。
身材矮胖、一脸和气的郝父名唤郝仁,人如其名,是左邻右舍眼中标准的老好先生,每天揉蒸的馒头近百颗,全都送给村里生活比较不好过的人家了。
今天桌上摆满了冷馒头和热腾腾的大卤面,还有若干川味十足的小菜,郝纨眼睛一亮,忙不迭扑向前去。
“好好吃喔,好好吃喔。”她狼吞虎咽着,好像几百年没吃饭了。
“慢慢吃,别噎着了,还有很多。”郝仁迟疑了一下才又开口,“呃,如果是馒头的话,那倒是剩下不多了,我们村子里最近来了不少游民……”
“五颗够我吃的了。”她嚼着面香味浓又弹性十足的馒头,边唏哩呼噜地吃了一大口面。
看着她的吃相,郝仁忍不住暗暗吞了口口水。
“小纨,后天是星期六。”他犹豫地道。
“嗯,对呀。”她吃到整张脸都埋进面碗里去了。
“妳还记得爸爸的老上司陶将军吗?”
咦?星期六和老上司有什么关系?
她脑筋完全转不过来,抬起头伸舌舌忝掉鼻尖沾到的面汤。
“爸,你到底要说什么啊?对了,你要吃馒头吗?”郝纨边说边抓起一颗馒头递过去。
“是这样的。”他讪讪地模了模头,接过女儿手上的馒头食不知味地咬了起来。“咿……唔……那个星期六中午十二点,妳要准时去相亲喔,记得穿漂亮一点。”
她嚼着馒头,漫不经心地应道:“哦。”
郝纨满脑子都是快快把晚餐吃完,她就可以跑回房里继续对着总经理的流口水了,呵呵!
且慢,或许她可以把晚饭端进房间,边嚼馒头边盯着墙上的照片……所谓秀色可餐就是指这个时候啦!
“其实爸爸也有点舍不得妳这么早就谈婚事,但是我那老长官好喜欢妳,再加上少爷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优秀得不得了,这门亲事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爸爸已经连续掐自己的大腿好几天了,作梦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郝仁叨叨念着,又是欢喜又是忧。“但是我又很担心少爷的眼光太高了……”
“是呀,是呀。”她心不在焉地点头附和。
她这个月已经透支了,万一如花又偷拍到总经理的照片,她却没钱买怎么办?
以她一个总务课小小职员每个月两万八的薪水,跟外面初级员工的薪水比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但是她把一万八交给老爸存起来,剩下一万又要这样又要那样,唉……
得想想办法增加收入才行,否则破产了就买不起总经理的照片了。
“……要记得,星期六中午十二点在四季餐厅,我那天就下去了。”郝仁擦擦眼角的泪光,有一丝哽咽道:“我怕我会哭,那种场面太感伤了。”
他养了二十年如珍似宝的小纨将要嫁人了,想起来就令他肝肠寸断,幸亏对方是老长官家的少爷,他总算稍稍有点安慰。
“嗯。”郝纨若有所思地夹了一箸山西老酸菜嚼着,心下暗自盘算着什么样的外快是不会影响到白天的工作,又能增加收入呢?
“一定要记得喔,要穿得有女人味一点。”他再也控制不住地捂住泛酸的鼻头,扔下筷子就住房里冲。
他的心肝宝贝就要嫁人了……
“咦?”郝纨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地望着老爸抽搐颤抖的背影。“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更年期到了的关系吗?老爸最近有点怪怪的耶。
“搞什么鬼?要我去相亲?”
一名高大英俊却横眉竖目的男人对着稳坐在太师椅上看报纸的银发老人咆哮发飙。
银发老人满脸岁月的沧桑与睿智,还有不可磨灭的威严气势,他只要那么微微一挑沧眉,就足以教人自脚底惊麻到头顶了。
但是这招显然对儿子没效。
“她是个好女孩。”他换个方式,装出一副年迈不堪任事的老父,哀求着儿子完成自己最后一桩心愿的神情。“唉,人老啰,最想看到的也不过就是含颐弄孙,闻闻乳香四溢的小女圭女圭……”
“你想闻乳香,我马上让徐副官叔叔去扛一箱鲜女乃回来。”英俊男人眼角紧绷纠结颤动,怒气在他的颈动脉处怦怦跳动着,随时有可能爆炸。“你爱怎么闻,就怎么闻,坐着躺着还是蹲着闻,都随你高兴。”
“你讲那个是什么话?”银发老人勃然大怒。“看看!这就是我四十年戎马生涯紧咬牙关,在战场上也要背着逃过枪林弹雨的好儿子……”
“老人家,你记错了,那是此刻远在美国的大哥,我是你小儿子,今年不过二十八。”陶远咬牙切齿地道。
老是用杨四郎悲剧英雄加乱世苦情戏这一招,可惜他近年来心肠练得特硬,不再傻傻地被愧疚感啃得动弹不得,以至于乖乖落入父亲的陷阱了。
耶?这招也没效?
陶老将军震惊地望着儿子。
“换套说法吧,你的演技二十八年来都没进步。”陶远总算露出了一丝五分钟前听到“噩耗”以来的第一个快意的笑容。
“可恶的小兔崽子。”
“兔大爷,多谢称赞。”他对自己逐渐能够控制怒气的本领感到异常愉快。
能够重新掌控住情势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
在公事上,他一向如此,而现在面对父亲,他也渐渐捉到了诀窍,不再动不动就轻易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