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了,他将永远不可能再继续拥有着那最珍爱的人,他即将失去她,也注定失去她了。
下个月的十五日,当月儿圆时,他将被迫作出决定。
他疲惫地捂住脸庞,却捂不住一声发自内心深沉痛苦的申吟。
蓦地,一股清新的香气飘散而来,他立刻抬起头看向来处。
蓝婇站在他身边,身上穿著一件月牙软缎织锦长袍,赤果着雪白可爱的小脚,长发如瀑披散背后,笑容温婉动人。
她手中握着一只晶莹的杯子,缓缓递了过来。
“这是我一个好朋友教我的调酒,它叫『相思』,我很喜欢它甜蜜中带着一丝青涩与浓郁的味道,也许你也会喜欢喝。”
至宇怔怔地接过那色呈淡淡胭脂色的“相思”,咀嚼着这名称的深意,情不自禁地痴了。
蓝婇有些提心吊胆地看着他,“你、你不喜欢喝调酒吗?”
真是的,她怎么会这样冒昧?或许他不想有人来打扰呢!
只是当她自房间的窗台望出去,看到他孤独的身影坐在沙滩上,心头情不自禁绞拧了起来,一股莫名的心疼攫住了她,她没法眼睁睁看着他继续一个人坐在这儿,于是就调了这杯酒,跑来了。
“我没喝过调酒,所以没什么喜不喜欢,我只是好奇妳为什么会调这个名称的酒给我。”
“螺丝起子”或“新加坡司令”,甚至“血腥玛丽”都是一般入耳热能详的调酒选择,她因何偏偏给了他一杯名唤“相思”的酒?
蓝婇的脸蛋奇异地臊热了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好胡乱搪塞了个借口。
“我说过,我喜欢它的口感,所以也想让你喝喝看,就像我希望你尝我挖空心思做出来的菜一样。”
“谢谢妳。”他接受这个理由了,事实上此刻他心乱如麻,也顾不得思及太多。
“好喝吗?”她看着他啜饮了一口。
至宇沉默了半晌,像是在品味相思的滋味,接着又喝了好几大口,很快地,杯中的酒已所剩无几了。
“味道很特别。”他忽然抬头对她温柔一笑。
这个笑容夺走了蓝婇的呼吸,她有一瞬间完全不能动弹也不能思考。
他、他他他……为什么会有和“他”一模一样的笑容?
是她眼花了吗?可是这抹笑容的神韵已经深深烙印在她脑海、心底千年了,她不可能错认。
蓝婇如遭电殛,千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重新跃现,关于甜蜜的、窝心的、痛楚的、哀伤的……
“是你吗?”她颤抖的问出口。
至宇一愣,迷惘地看着她,“什么?”
她也顾不得这样的问法太过奇怪,捂着小嘴逸出一声像是笑也像是呜咽的声音。
“你也谪下凡间了?为什么?怎么会呢?你还记不记得我?你……你该不会全忘了?你真的把我给忘了吗?”
相较于她的激动与迭声追问,脑袋已经开始晕眩的至宇露出了一朵有趣的笑容。
“我听不懂妳的话。”他边笑边疑惑地看着她,“妳为什么要左右摇晃?我有点看不清楚妳了。”
蓝婇没有觉察到他的异状,只是心神激荡情难自己。
“天,我是在作梦吗?”她用力捏了下手臂,痛得龇牙咧嘴,“我是醒着的,可是……可是这是真的吗?”
她怎能有这样的幸运在睽违了千年后,能够再见到他?
他的长相不一样了,但是气质还是很相近,尤其是此刻浮现的那抹笑意……难怪她一直觉得对他有某种奇特的熟悉感。
原来……是他?!
“妳没有作梦,是我在作梦。”至宇捂着沉甸甸的脑袋,迷惑地问:“我在这里做什么?我现在应该睡了。”
他挣扎着起身,高大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几乎绊倒,蓝婇惊呼一声,连忙用肩头扛顶住他,并使出全身力气撑着他。
“佟医生,你、你该不会是醉了吧?”她这才发觉他的脸庞浮现可疑的潮红。
至宇努力想支撑自己的体重,可恨迅速虚软的双腿不肯配合,而且他非但头越来越晕,身上也开始渐渐发痒了。
糟了!起酒疹。
他还以为不过是杯酒精含量少少的调酒,应当不至于会勾起老症状的,没想到一时大意下的后果如此凄惨严重。
“酒、酒疹……”他的舌头开始不灵活了。
蓝婇呆住了,都是她调出的这杯酒惹的祸!
“对不起、对不起……”噢,他好重。她气喘吁吁地边道歉,边努力撑起他的一半体重。“佟医生,你撑着点,我扶你回房间休息,你、你千万要撑住……”
他也很想,可是脑袋与身体四肢渐渐不听使唤,在脚下一个踉跄后,他整个人向前倾倒,还顺道把她也压在身下。
“哎呀!”蓝婇被压在他沉重的身体下,就快喘不过气来了。
一半是因为他的重量,一半却是因两人肌肤与气息亲昵无比的状态……她的心脏狂跳,柔软的胸房与他的胸口紧紧贴靠……
她羞得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对、对不起。”至宇勉强撑着维持最后一丝的神智,想要从她身上爬起来,可是又晕又茫又痒的滋味攻击得他完全无法还手,他咬着牙,滴滴冷汗从额头渗出。
“佟医生,你振作一点,再保持清醒一下下……”蓝婇话还没讲完,他已经头一歪,整张脸垂落在她肩窝处晕过去了。
天啊!天啊!天啊!
可是此刻叫天也没用了,蓝婇努力想将他推离自己身上,但半是羞涩半是软瘫的四肢根本起不了太大作用,使劲用力了老半天,最后只有在原地喘的份。
偏偏她残存能使用的法术异能里不包括“移山倒海”这一项。
蓝婇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对这个事实现况投降了。她在最初的又惊又羞又诧之后,慢慢地恢复了冷静,也渐渐地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温热悸动感。
她突然惊觉到,这是她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能够如此近距离的贴近他,凝视他,感受到他的机会了。
在按捺住羞意和怦然慌乱的心情后,她慢慢地侧过脸,温柔地盯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轮廓线条。
他睡着……呃,应该说醉倒的模样还是那样严肃却迷人,有种令人心悸的抑郁忧伤。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就连陷入昏睡中时,眉头依旧深锁?
他不快乐吗?是为了何事或何人不快乐呢?
蓝婇多想探索他内心深处的忧伤,倾尽全力帮助他治疗伤痛,可是她却无能为力,因为她什么也搜寻感应不到。
她静静地、痴痴地凝视着他,内心甜蜜激荡也澎湃汹涌。
真是他吗?可能是他吗?
她能够光凭他与“他”一模一样的笑容与气息,就断定他就是“他”的投胎转生吗?
蓝婇心头止不住一阵黯然涌来。
就算真是他,但他恨她呀!怎么可能还会记起她?就算记起了她,也只会更恨她。
想到这里,她鼻头一酸,泪雾模糊了视线,就连他俊挺严肃的脸庞都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她轻颤着试图偎近他的脸,哽咽地贴近感受着他的每一寸温热呼息与味道。
是你吗?昊阳……
第四章
千年前,她是天上的姻女,和哥哥缘童共同在月下老人座下,职司掌管姻缘红线与配偶堂的女圭女圭。
那是一段最美丽宁静祥和的日子,她与哥哥各自有心上人,就等月老为他俩作主,上书玉帝答应首肯,赐下姻缘结合。
没想到哥哥心爱的女子羽娘爱上了一个凡人,为了他,她不惜诱迫哥哥让她进配偶堂,却乘机将她脚上的红线与那名凡人系在一起,并且还剪断了数十对佳偶脚上的红线,以乱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