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和同事们都依依不舍地过来跟她话别,店长甚至偷偷地问她,“真的不打算继续留下来?我考虑给你加薪升级喔。”
她嫣然一笑,也小小声地回道:“谢谢店长,但是比我好的满满一屋子都是,你可以有很多选择。”
他难掩懊恼地抓了抓头。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蜜蜜站柜台的业绩好得有目共睹,并非其他人可相比的呀。
要离开打工两年的地方,她当然也会舍不得,但蜜蜜从头到尾都是一脸笑容,不允许一丝离愁或泪意破坏了这完美的结束。
换过衣衫背上包包,包包里有一封牛皮信封,里头装的是薪水加奖金,她对著所有人笑著挥挥手,随即头也不回地推开玻璃大门。
叮当声响落关合在身俊,前面是亮灿灿的太阳和热闹的街道。
有开始就有结束,上一个结束也就是下一个开始……
但是她要结束的不只是这个工作,还有其他比这个重要的“人事物”,虽然她今年十九岁,但她很有耐心,可以一样一样来。
台北车站门口
蜜蜜口里嚼著口香糖,穿著红色细带凉鞋的雪白小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著搁在脚边的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
她窈窕的身段裹著一袭粉红色洋装,裙摆垂落在修长的小腿处,每一步都摇曳出青春粉女敕的美感来。
绽放著年轻美好气息的她深深地吸引著男孩们的目光,有几名鼓起勇气过来搭讪,可是没一会儿就被她踢出场外。
“嗨……”甲男孩笑开一脸青春痘凑上去。
“滚。”她的表情与语气皆很斩钉截铁。
甲男孩如遭棍击,沮丧的跑走。
乙男人故作潇洒地拨了拨发,西装笔挺地走向前。
“小姐……”
“滚开。”她看也不看。
乙男人中箭落马,败状其惨无比。
眼见此状,一时间倒也没有哪位情圣敢贸贸然上前自讨没趣。
玫瑰花虽香且美,只可惜带刺扎手呀!
蜜蜜稍嫌无奈地吐了一口长气,忍不住看了眼腕际的粉红滚圆造形手表。
都六点了,小苹在做什么呀?
她退掉租赁了两年的房子,拎著所有家当并带齐了身上的钱,原打算一个人先去旅行放松个几天后再说,没想到这个计画无意中透露给小苹知道,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硬要参一脚,说什么结伴旅行比较不容易遇到坏人,她还来不及反对,小苹就上网订好了双份火车票。
什么叫霸王硬上弓,她总算稍微可以体会一二了。
没想到看似傻大姊的小苹也挺有当“霸王”的本钱,动作超迅速的,她还来不及想出婉拒的理由,小苹就已经跟她订好五点五十分在火车站不见不散之约。
包恼人的是,火车票在小苹那里,害她想要坏心地落跑也没办法。
可是她订的是六点十分往新竹的火车,小苹再不出现,就只有目送火车离去的份了。
唉,她怎么会把自己搞到这样乱糟糟的地步?
蜜蜜真是弄不懂,不过谁教她再精明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女孩,嗯哼,十九岁的年纪偶尔不灵光,这也是被允许的吧?
何况她最近万事纷杂而来,烦哪!
蜜蜜颓然地吁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启动夺命连环call--
手机响了几声,甫接通,那头已经传来大呼小叫,外加气喘吁吁的声音。
“蜜蜜,我我我……我在过红绿灯,快到了……呼……呼,等我……”
“慢慢来,我会请火车等你个十几二十分钟,小意思。”她没好气的说。
“啊?真的?”小苹大喜过望。
“你作梦啊!”蜜蜜忍不住大吼:“快!快!快!我只给你三十秒……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哇!等我啦!”小苹哀鸣,在电话那头喘得像是快断了气。“我快到了……我看到大门了……”
终於,小苹手上提著大包小包,背上背著一个超大背包,脖子上还挂了个水壶,汗流浃背地出现在大门口。
蜜蜜叹了一口气,满肚子等到冒火的怒气,在看到她那么狼狈的一刹那全烟消云散了。
她也是赶得很慌啊。
摇摇头,她上前拎过一只快滑出小苹手掌心的提袋,啼笑皆非的说:“你带这么多东西要干嘛?我们不过要去新竹玩两三天而已。”
“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些都是必备品。”小苹迫不及待的翻出宝贝给她看。“你瞧,有万金油、薄荷油、防蚊液……还有水果、饼干、鱿鱼丝、豆乾……这一袋里面是我的水杯、冲茶器、卫生纸、拖鞋,然后……”
蜜蜜听得差点晕倒,连忙阻止她还要拉开拉练的动作。“够了、够了,我们快赶不上火车了,先上车再说。”
老天!小苹是以为她们改到非洲蛮荒丛林探险吗?
最后,她们终於大喘特喘地上了车--
阿弥陀佛!
蜜蜜拍著胸口,感谢佛祖保佑她们没有在扛著那堆小山般的行李疾奔在电扶梯和月台间时摔断脖子或小腿,而且幸好她们终於上车了。
她以前怎么都不知道原来跟小苹在一起会这么惊险刺激、险象环生啊?
找到了座位,她们俩卖力地将大包小包--其中尤以小苹的行李最多--推挤进头顶上的行李架上。
蜜蜜坐在靠窗的位子,有些担心铁架会承受不了过度重量而哀鸣断裂,到时她就有幸成为台铁开站以来第一个被行李压死的客人了。
她有点压力,忍不住模模头上的铁架。
“咦,你在做什么?”小苹兴奋地左顾右盼,片刻后才发现她的异状。
蜜蜜很快收回手,不敢据实以告。“呃,没什么……你怎么会带这么多东西?简直比我两年来堆的行李还多。”
“我才觉得奇怪咧。”小苹深感怀疑地啧啧摇头,“你在台北读书居住了两年,怎么才这么一点行李?”
“就一些衣服、鞋子、保养品等东西。”蜜蜜扳著手指头数算著,“书统统给学妹了,包括制服,其他棉被、枕头什么的都留给房东。我租的那间雅房不大,容纳不了太多东西,所以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而且这两年来,她大部分时间不住在台北的雅房里,能搁的东西也实在不多。
“这么潇洒?你不打算回台北了吗?”小苹眼圈有点红。
闻言,蜜蜜沉默了一瞬,随即笑容一扬,“不一定啦,反正租约刚好到期了,我会落脚在哪里就看机缘罗。”
“蜜蜜,我从来没有看过像你这样的人耶。”小苹拚命思索著该怎么形容,“你好像可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样……对,就是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干脆说我是吉普赛人不就得了?”
小苹猛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是要出发去玩乐,不要谈那么闷的话题好不好?”蜜蜜用灿烂的笑容回避不想回答的问题。“这是你第一次去新竹吗?”
“是啊,这也是我第一次单独出门哦!我爸妈本来不放心,可是我跟他们说有你在,他们就放心了……”小苹开始叽哩呱啦地倾吐兴奋难抑的心情。
蜜蜜微笑著,思绪却情不自禁地飘远了……
本来这一趟旅行,她原没打算到新竹的,至少不是在这几天,她也还没准备好面对,可是冥冥之中她心底深处的渴望却牢牢地牵引著她走向新竹,就算……就算只是稍稍停留即定,但只要能够稍微贴近“他”一些,那也就足够了。
她是个蠢蛋、笨瓜、懦夫、蛋头,但她还是需要一些时问凝聚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