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在一个很热闹、很热闹的城市里,有一户很可爱、很可爱的曾姓人家,他家门前没小河,后面也没山坡,但是门口养了两只大狼狗,一只叫劳勃,一只叫狄尼洛,因为曾太太——也就是曾阿牛他老婆——嬴春花,非常喜欢好莱坞电影和外国人,她最喜欢讲的一句口头禅便是——人家外国的月亮真正圆啊。
由于曾家是女权至上,所以曾家里充满了崇洋媚外的气氛,就连曾家四姊妹,也在母亲的耳提面命加恐吓威胁下,规定她们要嫁当嫁外国人,无论花旗国或法兰西,还是非洲刚果,条件开得太严苛,害得曾家四姊妹,个个待字闺中,至今无人来问津。
正所谓母亲的期望就是女儿的方向,曾家四姊妹只好努力自立自强,辛辛苦苦拐个阿豆仔女婿哄老妈。
曾春红,大姊,今年二十六,饭店柜台小姐,满头波浪卷,甜美苹果脸,容易感动掉眼泪。
目标:嫁个外国人。
曾夏红,二姊,今年二十四,小饭馆头家兼店小二,清汤挂面头,清秀佳人脸,脾气很火爆。
目标:嫁个外国人。
曾秋红,三妹,今年二十二,声音甜美的总机人员,俏皮短鬈发,大眼水汪汪,爱笑又开朗。
目标:嫁个外国人。
曾冬红,小妹,今年二十岁,租书店年轻老板娘,长发,近视九百度,走路常常不看路。
目标:嫁个外国人。
且看曾家四朵花,如何诱拐阿豆仔,完成中西合璧的恋爱大神功。
第一章
“听说……妳非外国人不嫁?”
曾冬红从X马天后最新小说书真里缓缓抬头,她伸手顶了顶厚厚的眼镜,冷静地看了眼面前故作风流姿态,对街“哄你”美语补习班的美国籍瘦巴巴教师,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洋人与狗不得入内。”说完,她低头继续看书,手指精确无误地指向三点钟方向——大门口,“请。”
汤米脸色尴尬地一僵,不过他立刻发挥在美语班里哄小朋友们的那一招,笑咪咪地摊开双手,“Hi,baby……”
“请。”她连看也不看,手指坚定地指着大门。
汤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喉头咕浓了两声,只得忿忿然离去。
“shit?酗侦礞F不起bi不就是个丑不啦叽的老处女吗?还自以为是个香脖馐呢。”
汤米仗着曾在中国大陆读过几年中文,学了几句北京话就嚣张到骑上墙头骂汉人。
站在柜台旁的大书柜下,正在找温瑞安武侠小说的熟客李小姐狠狠瞪了汤米的背影,忍不住替冬红抱不平,“老板娘,妳怎这么好脾气,由得他这样骂人?”
秋红耸耸肩,“没关系,反正我习惯不跟狗说笑话。”
李小姐一怔,禁不住炳哈大笑,“嘿,老板娘,妳说话也挺毒的……尤其刚刚那句『洋人与狗不得入内”,哈哈哈……真是大快我心。”
“哪里,妳过誉了。”冬红抬起头,露齿一笑,又继续埋头苦干。
手上这本最新上市的小说得趁预约的学生还没来拿之前赶紧K完,否则被借走以后,她又得悠好久才能看得到了。
有好书没读到,或是只看一半,都会令她痛苦到想抓墙,也因此这十几年看书的经验累积下来,倒也让她养成了速读的好功夫。
李小姐可能是不忙着回家吃饭,索性蹭过来聊天。“老板娘,为什么洋人与狗不得入内啊?妳很讨厌外国人吗?刚刚那个外国人怎么会说妳非外国人不嫁?”她有满肚子的好奇。
看好书最怕的一件事就是被人打扰,不过碍于是熟客,又是“上班交际时间”,所以冬红只好放下小说,镜片后的明亮黑眸闪了闪,“我不喜欢外国人,但是我妈要我嫁外国人,这是左右邻居都知道的事,所以对街美语班的外籍教师恐怕也风闻了。”
事实上,以她娘亲绝世无敌的霸气与广播电台般的传播力,她很怀疑从她家为中心点,方圆五百里内有谁不知这件事。
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待外销。
真……丢脸啊。
“啊……”李小姐替她叫惨。“这么悲哀啊?妳不会生气吗?如果是我妈把我的事搞到众人皆知,我一定气疯了。”
“不要紧,反正日子平淡无聊,可以供做他人饭后闲聊的八卦话题也不错。”冬红又是微笑。
李小姐看着面前年纪轻轻、长发及腰、戴着厚厚镜片,瓜子脸上总是带着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的冬红,忍不住佩服地道:“妳真有涵养,要是我,才不肯当笑话给人嚼舌呢。”
“就当作我是娱乐乡里,敦亲睦邻。”
李小姐一怔,又是一阵爽朗爆笑,“噗……哈哈哈……老板娘,妳好好笑喔!”
瞧,她又达成一次娱乐乡亲,造福百姓的效果。
冬红微微一笑,借机偷瞄了几眼手中小说的剧情发展。
书里慧黠聪颖,娇媚可人的女主角又做了某件乌龙事而惹得英俊伟岸、俊俏多金的男主角对她又爱又恨,又好气又好笑:
冬红必须承认,这类型的小说真是历久弥新、风行不衰。但是话说回来,如果在现实生活里,想要找到一个深情款款此生不渝的爱人,先决条件就是要有“慧黠聪颖、娇媚可人”的条件的话,她恐怕会头一个惨遭淘汰。
首先,她并不慧黠,聪颖更是谈不上,娇媚就更甭提了,至于可人嘛……她不知道什么样的程度才算可人,不过以她九百度的近视,戴上厚重眼镜像青蛙,不戴眼镜像傻瓜来看,“可人”这两个字也离她非常遥远。
再加上她其实很讨厌外国人她三个出色善良的姊夫不在此限所以要完成母亲四女统统外销的心愿,恐怕是难上加难。
她顶顶眼镜,情不自禁陷入沉思。
身为家中最小的女儿,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尚未被标走的活会,冬红一点都感受不到集万千宠爱与关爱于一身的快感。
对于在她前头娇女敕的大姊,潇洒的二姊,甜美的三姊,她早就习惯当一个安安静静,每天只晓得捧书苦读的怪怪小妹,无论时代怎么变迁,人事怎么更动,她依旧我行我素地照着自己的步调走。
老爸一想起远嫁异国的三个女儿就泪眼汪汪,老妈一天照三餐加消夜“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因迟迟没有收到小女儿的“外销订单”而感到不爽和苦恼,既而变本加厉地对她碎碎念……但冬红还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正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我无相,无眼耳鼻舌……阿弥陀佛。
她还是每天开店、营业、休息,再开店……周而复始,这就是她平静自在的满意人生。
她一点都不想要有所改变,更不需要一个男人来搅乱一池春水,把生活搞得天翻地覆。
星期天是她给自己放假的时间,将店交给相熟的工读生,从店里搬一堆小说回家,煮一壶浓浓的咖啡,准备三颗女乃球,然后蜷曲在舒适的椅子里,打开液晶计算机,边喝咖啡边上网边看书,对她来讲,这就叫做幸福。
早上吃过一片烤吐司后,她偷偷闪过号称女秦皇的老妈的视线,溜回房里,不亦乐乎地舀咖啡粉放入咖啡壶中,迫不及待地拿出马克杯。
她喜欢纯白厚实的马克杯,在黑色液体缓缓注入的同时,杯沿和杯面形成绝对纯粹的黑与白,接下来就是一股醇郁的香气:
“吁,真是太幸福了。”她闻着咖啡香,满足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