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丰脸色一沉,“秋红,我已经答应对方了,人无诚信而不立,再说这只是个普通的社交场合,多认识一些朋友,你没有理由不接受。”
“你应该在答应对方之前先跟我商量一下的。”她忍下住顶了一句。
他眉宇间的不豫更深,“我是你的丈夫,我有责任也有权利为你著想,并且为你的生活多做安排。”
闻言,秋红的火气差点冒了出来,“就算你是我丈夫,也不能不尊重我。”
“身为女子要信赖丈夫所作的一切决定,难道你质疑我的判断力吗?”他深深拧眉,肃然冷漠地道:“难道我会伤害你吗?”
“你……你没有尊重我的感受。”她强忍著暴跳如雷、大吼大叫的冲动,一来是她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二来是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真正地暴跳如雷、大吼大叫过。
“秋红,看来我必须要再请一位专门教导你礼仪与服从的老师。”
她气怔了,连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织田丰莫测高深地瞥了她一眼,把她的沉默当作是认同了,“这个星期六中午十二点,我们要穿正式的和服前去,我会请樱花桑帮你忙的。”
话一说完,他便转身走向停在宽阔大庭院石板路上的黑色轿车,司机已在车边久候,见到他来,连忙恭敬地打开车门。
他在坐入车内前,回头看了她一眼,仿佛有一丝心疼与自责,可是当他想起肩负的责任后,他又觉得这一切的坚持是正确无误的。
总有一天秋红会明白他的用心,并且蜕变成一个优雅合宜的织田夫人的。
秋红看著轿车缓缓驶过花柳扶疏的园子,驶出大门离开。
她颓然地坐在玄关的廊上,突然觉得一阵疲惫涌上心头。
“少夫人,您没事吧?”一名女仆经过,忍不住必怀地问道。
她痴痴地望著他离去的方向,只是摇了摇头,微微沙哑地道:“我很好,没事的。”
她爱透了他,可是有办法连他的大男人与自傲跋扈这一点都爱进去吗?
想起这半个月来马下停蹄的学习著陌生的异国文化与规矩,她突然好想哭。
自从到日本来,她连踏都没有踏出这里半步,就像只被关进金笼子里的野麻雀,现在又要被迫剪翅、上色,极力改造成一只高贵的金丝雀。
她想要回到原来的那个曾秋红,自由自在,想到哪儿就到哪儿,爱暍咖啡就暍咖啡,随便爱啃几只纽约辣鸡翅,爱吃几片美心巧克力都可以的曾秋红……
秋红坐在屋后的秋千上,缓缓地摇动著秋千椅,看著自己的影子随著前前后后摇摇荡荡的韵律摆动。
好像在飞一样,好像影子是自由的,可以随心所欲的飞翔。
可惜这只不过是她的幻想罢了。
突地,裙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她有气无力地接听。
“小秋子,我是大头哥啊。”一个憨厚又热情的声音响起。
她眼睛亮了起来,兴奋地叫道:“大头哥,你怎么有空打给我?”
“听说你现在在日本是吧?”大头高兴地道,“一切都好吗?我要跟你说,丽苹跟我的感情进展得很顺利,我们想问你几时回台北,要请你去吃纽约辣鸡翅呢。”
“我要去、我要去……”她激动地欢呼完,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遥远的异乡,眼前涌起一片泪雾。
“伯母说你再半个月后就会回台北了,到时候我们就有时间聚聚了。”大头爽朗地道。
“你跟丽苹要等我喔,不可以偷偷跑去吃,这样我会很伤心的。”她微带鼻音的说。
“你怎么了?声音怪怪的,感冒了吗?”
“没有啦,只是有点花粉症。”她随意掰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真挚地道:“祝你们幸福,要甜甜蜜蜜喔。”
“我们会的,呵呵,谢谢你……”大头笑嘻嘻的,“想必你现在也很忙吧?一定每天都忙著逛东京看风景名胜,那我就不吵你了,改天再打给你,拜拜。”
“大头哥……”她好想告诉他,她好孤单,最后还是强忍住。“好,拜拜。”
揿掉电话,她的眼眶更热了。
她想家,想爸妈和姊妹们,还有她的同事和好朋友。
可是她也舍不得鹤爷爷,以及大宅里每个真心关怀照顾她的人,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会想丰……
她的心像是分割成了两半,东摇西摆、左右为难。
终於到了她最害怕的星期六。
一大早,秋红从他温暖的怀里逃走,跑回自己的卧房里。
望著镜子里脸色苍白,眼神恐惧的自己,她几乎认不得了。
“我是热情洋溢、勇往直前的曾秋红啊!”她努力给自己加油打气,“再怎么样的考验都是小case,只要深呼吸,往前冲就对了,最多博君一笑,又不会被捉去砍头。”
再怎么说,她也是他心爱的未婚妻,若是情况不对,他也会跳出来保护她的。
就是这个信念支持著她还笑得出来,在织田丰换上了宽大青衣雪缎衬里的和服后,她还有心情痴痴地看傻了眼。
换上和服的他,更帅了。
简直是英气飒飒,像是日本时代剧里的剑客或是城主。
秋红则是穿著娇俏粉女敕的鹅黄底女敕绿绣花的和服,鬈发梳夹成两个俏丽的小髻,上头再装饰著粉红色的樱花发簪,看起来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娇柔美人。
织田丰难掩眼中的惊艳与骄傲,“你真美。”
这句话相驱走了秋红所有的惶惑不安和幽怨,她快乐地伸手抓住他,“你今天也好英俊。”
他想笑,不过还是轻轻地拿开她的手,正色道:“秋红,在正式场合里,这样拉拉扯扯非常不好看,也代表著没有良好的家教,明白吗?”
她一怔,心口一痛——又来了。
什么叫没家教?他这样不是存心嫌弃、瞧不起人吗?
她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受伤的怒火压下,拚命告诉自己,他只是想要她变成行为举止都合乎礼仪的妻子。
可是堆积在胸口的痛楚和委屈与失落感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明显,她不知道能够承受到几时?
他走在前头,优雅高傲得像一只凤凰,也像是帝王领袖,而她,被教导要跟随在他脚后跟五步远,低著头,做出谦卑的小妻子模样。
卑躬屈膝,就是这四个字。
可恶的古代日本风俗,可恶的自大狂、王八蛋,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沙猪霸道成这样……更可悲的是,她竟然全数照作了。
尊严和情感在内心强烈地拉扯著,在抵达茶缓筢,她被动地站在他身边,被介绍给众人,被迫一次又一次地鞠躬,脸上挂著制式化的笑。
秋红完全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直到主人正规正矩地将一杯杯绿茶酽出,参与的宾客一杯杯传著接过。
等到传到秋红时,她陷入苦思的接过杯子,习惯性捧起来就喝——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瞪著她粗鲁又破坏规矩的动作。
织田丰身躯一僵,英俊的脸庞因隐忍怒气而显得有些紧绷,他低低地、几乎是有些咬牙地道:“秋红,请注意你的仪态和动作。”
她猛地惊醒过来,呆呆地看著全场质疑与好奇和幸灾乐祸的眼神,当然大部分都是来自那些嫉妒又自视甚高的千金大小姐,她们眼里写著:你果然配不上丰公子!
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错了的时候:心慌像只手紧紧掐住了她的心尖,她求助地望向他,一边慌乱地想解释,“对不起……我刚刚在发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