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累吧?”秋红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
“什么?”落差太大,他有点难以从澎湃情绪中抽离,理解她现在的问话。
“要打扫这么大一间房子,一定很累吧?”她想起临行前母亲的千叮咛万交代,要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就觉得脚底一股寒气冒上来。
他皱起眉,以为她是故意说笑,声音低沉地道:“秋红,我希望你和我一样,共同尊敬织田家族和大宅里的每一个光荣历史。”
她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他们两个是在交谈吗?怎么觉得好像不是在讲同一件事。
“我没有不尊敬啊。”小妹说日本有很多繁琐的礼节,难不成要踏进这栋充满历史与文化的宅邸,需要先双手合十膜拜吗?
唔,有可能。
她郑重地点点头,然后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对王屋拜了拜,拜完以后再三鞠躬——反正礼多人不怪,这下子连他也挑剔不出错处了吧?
可是等她直起身体时,却瞥见织田丰像是在看什么大逆不道之徒一样,迷惑又愠怒地瞪著她。
“我的礼数错了吗?”这是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我可以请教你,刚刚那个举动是做什么的吗?”他声音里有著明显的自制,眯起的眼睛却令她心底阵阵发凉。
哦喔,他生气了。
“表达我的尊敬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笑和愤怒的情绪在胸中交错而过,最后他还是选择皱起眉头,微带呵责的说:“秋红,我很以身为织田家子孙为荣,所以请你慎重地将它当一回事,好吗?”
秋红直瞪著他,她是很慎重啊,要不然干嘛对著不是庙的“庙”双手合十,以示诚心?
她突然觉得回到日本后,不晓得是日本的空气的关系还是其他的缘故,他变得怪怪的,她也怪怪的,两个人经常沟通不良。
“对不起,我的天线收讯不良,没办法完整地接收织田公子的讯息,是我的错。”她有些不爽,语气有一丝锐利。
他蹙起眉头,她是在生他的气吗?
“秋红……”
“算了,我只是……”她挥了挥手,揉揉鬓角,“太过紧张,你不用理我。”
他眼神里的凌厉柔和了下来,大手轻柔地抚模著她微凉的脸蛋,“我会教你的,你别太紧张。还有,爷爷醉心中国文化,所以中文说得很好,家中其他人大部分也会说一些中文,你不用怕无法沟通。”
秋红咬著唇点点头,却没有办法忽略心头隐隐约约的不舒服和恐惧感。
他会不会觉得她不够好?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永远没有办法达到他要的完美妻子的要求?他会不缓筢悔遇见她、认识她,甚至是娶她?
他会不会……不不,不可以恐吓自己,她的神经已经够紧绷了。
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他只说喜欢她……
停停停!曾秋红,不准再吓自己了。
被近五十名身穿和服的男女仆人弯腰敬礼尊称少夫人是一回事,被带领去看了她未来一个月要住的那间超级高雅客房又是一回事,坐在品茶厅里,被一个满头银发,却出奇英俊的老先生研究了一个小时,害她跪坐著的双腿已经从酸到麻到没有感觉,她也还可以接受。
但是——
被那个研究了她一个小时的英俊老先生跳起来紧紧抱到差点断气,这就太过分了。
绝绝对对太过分了!
就算对方是他爷爷也一样。
秋红因过於惊愕,一时间还未想出该怎么反应,眼角余光却瞥见了织田丰浓眉一拧,脸色一沉。
要命,现在他又要指控她招蜂引蝶,不知羞地色诱他爷爷了!
“爷爷。”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
虽然只说了两个字,而且针对的不是她,但秋红还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他光用声音就足以冰冻任何敌人,绝对。
织田鹤却像没事人,笑嘻嘻地放开她,“阿丰,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有办法拐骗这么甜蜜可爱的小女孩,我还以为你会带一个枯燥乏味的古板美女回来给我当孙媳妇呢。”
织田丰眼角不著痕迹地抽搐了一下,“爷爷,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曾秋红,我不希望您吓到她了。”
织田鹤满脸受伤的模样,“怎么这样说呢?我真的很开心见到她呀。”
秋红看傻眼了,这就是传说中很厉害、很厉害的鹤林集团老主席吗?也就是传说中对她很不满的老爷子吗?
她倒觉得眼前的爷爷个性有点像卡通“乱马二分之一”里的淘气色爷爷,不过卡通里的色老头太下流,织田爷爷却是英俊而风流。
“我没有被爷爷吓到。”就算有,她也要悍卫老人家的自尊心。
织田丰怀疑地扬起一边的眉毛,织田鹤却满面惊喜地望向未来的孙媳妇。
“哎呀,秋红,爷爷真爱你。”他又忍不住想扑过来抱住她。
“嗯咳。”一声冷冷的咳声成功地冻结住他的动作。
织田鹤吐了吐舌,对秋红笑道:“你叫秋红,就是做人很成功,直到秋天也很红的意思吗?”
她倏地睁大双眼,又惊又喜,“爷爷,您好厉害喔!”
织田丰感到头有些痛。可恶,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他们两个的个性实在有够相像?
他觉得自己好像作了生平第一个错误的决定。
看到长得甜美娇女敕,犹如一颗鲜艳欲滴的桃子般的孙媳妇,对自己满眼崇拜的样子,织田鹤一颗心都快融化了。
他乐不可支,疼爱地模著秋红的鬈发,“好孩子,爷爷真喜欢你,幸好你不像丰那样阴阳怪气的。”
“说谁哪?”织田丰又好气又好笑。
“就是说你,明明就遗传了你爷爷我的英俊相貌,却偏偏没有遗传到我的幽默感。”他摇摇头,啧声道:“这么严肃又古板,不懂得享受人生,恐怕就连你在天国的父母都会为之哭泣的。”
“爷爷。”织田丰再度警告了一声,“我帮秋红安排的茶道课时间快到了,您还有什么话要吩咐吗?”
“什么茶道课?”她警觉的问道。
“你这个不孝孙,好不容易肯结婚了,连未婚妻都舍不得借爷爷一天?”织田鹤怒瞪著孙子。
没人理会到她的疑惑。
织田丰淡淡地回答,“即将嫁入织田家,她需要学的东西非常多,我答应过岳母用一个月的时间让她尽快融入日本的生活,所以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什么茶道课?”秋红想爬起来挤到他们中间,好好问个清楚,却发现她的脚麻到好像稍一移动就会整双废掉般……妈呀,好麻啊。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因为这对有著酷似的鹰眸的爷孙俩,正不甘示弱地互瞪著对方。
“教什么?我看她很好啊,反正只要能吃、能暍、能睡,会讲话、会陪我聊聊天,逛逛街的,就已经很完美了,被你请人来胡乱教之下,恐怕还会给教坏了呢!”
“爷爷,我不能让她变成一个粗鲁不文的野丫头,她是织田家未来的女主人,代表的是织田家两百年来的荣誉!”织田丰语气斩钉截铁,低沉有力。
“你……你几时才能够醒悟,织田家的荣誉不是这些僵化的教条和古板的规炬,它是诚信、慈悲、宽容、爱,这才是人生的本质,也是我们的家训。”织田鹤咆哮道。
被两人晾在一旁的秋红,起先是难过他们因她而吵架,可是越听,她越想对织田鹤的言论报以热烈的掌声,但同时也被织田丰严肃且绝不动摇的信念震住,心下惴惴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