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我在叹气。”她承认,继续趴回去算账目。
开什么玩笑?!
多多整个人飞扑过去,“你为什么在叹气?你怎么会叹气?你不是从来都不叹气的吗?”
盈盈头也不抬,指尖飞快拨弄着算珠,“以前不会不代表现在不会,想叹就叹,没有什么为什么。”
连她自己都弄不懂的东西,更别说是多多了,只怕越讲越迷糊。
“你……”多多戒慎地瞅着她,“还好吧?打从那个郝公子出现后,你整个人都怪怪的,一点儿也不像以前的你。”
盈盈脸上一热,“多多……”
“咦?”
“如果……”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咽下话,“没事。”、
“明明就有事,”多多拉着她的袖子,苦苦哀求,“你有什么心事别瞒着啊,虽然说我没有爱爱聪明,也没有你精明,但是我们都是好姐妹,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说不定我能提供一点有用的意见喔!”
盈盈凝望着她,陡然鼻头一酸,感动极了。
“多多,”她揉揉她的头发,“我不会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有些事在我自己尚未理清前,说了也是白说,你明自吗?”
“啊?”
靶情的事,果然还是自己心中最明了。
“没事,我渴了,你可以帮我下去泡壶桂花茶吗?我记得昨儿李老板送来了一大斤,说是今年的新茶,都还没尝过喔!”
多多的脑袋向来单纯,一次只能容纳一个话题一下子就被成功转移掉注意力了。
“我去泡我去泡,听李老板说,今年的桂花早开了,香得不得了,一定很好喝!”多多蹦蹦跳跳下去了。
用计把多多调开了,盈盈伏在桌上,小手尽避还滴滴答答地拨着算珠儿,可是一颗心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唉……”
真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啊!
这一日再相见,他俩在彼此脸上都看见了苦思多日、烦恼的痕迹……
盈盈有些触目惊心,却也掩不住心头的凄恻。
他们好像进展得太快太快了,谁也还没适应好全然接受另一个人进人自己的生命,尤其,谁要配合谁,更是一大伤神难题。
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是她有她的世界,她的理由,怎么也不可能现在就随他回郝家庄去。
看来……他也有相同的坚持。
盈盈突然觉得莫名地烦躁起来。“我们随便走走吧。”
他紧盯着她的神情,失神落魄地点点头,依顺地跟随着她的莲步漫游在数来堡的大街上。
金风送爽,秋意微凉……河畔的杨柳儿有丝丝微黄了,却依旧随着风儿摆动着飘逸之姿,不住拂荡。
走着走着,两人谁也没有主动打破这静寂沉默——
“我想……算了罢。”盈盈轻轻开口。
他猛然一震,刹住了脚步,“什么?”
她翩然回头,眼底有着淡淡的无奈和悸动,“我不合适你的。”
“为……为什么?”他像是受到重大的打击,声音都变了。
他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希望能够热热闹闹将她迎娶回郝家庄,接受全家人的祝福……吗?
“你应该找个比我柔顺的姑娘,会死心塌地跟着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永无怨言的姑娘。”她不无感伤地望着他。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可是……她没有办法喜欢他到放弃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人生。
小时候她已经穷怕了,当年的瘟疫,他们史家药家钱家就是因为穷困,所以没有办法买昂贵的药物,没有办法逃出生天,所以才会遭此浩劫……
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这滋味她深深切切地尝过,现在无论如何也潇洒不起来,更没有办法一条花裙子一个破包袱就走天涯。
她需要有保障的生活,就算没人给,自己也要努力争取得来。
她不能让过去的悲剧再重头发生一次……
她的心意,他能明白吗?
“你喔?你没有办法喜欢我喜欢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我一辈子永无怨言?”他震动地盯着她,喑哑而痛楚。
如果她嫁给了他,他会用一辈子的生命来誓死保护她,决计不会让她尝到半点的苦、受到半点的委屈,难道这些时日来的相处,她还不明白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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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的究竟是什么喔?
是不是终究……他怎么也比不上赌坊对她的重要?
“我喜欢你,但是……”她低下头来,不忍心见到他眼底的打击和痛苦,“我有我的想法,我的原则,我不能抛下一切跟你走。”
“盈盈,”他倏然紧紧抓住了她的臂,强迫她抬头看自己,“难道我们俩对彼此的爱意,薄弱到无法穿透这些世俗观念吗?”
她望着他,心底百转千回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那一日的冲动问情、认情……是出自内心深处强烈的驱使,一时的忘情承认了对他的感情,可是现实来得好快好快,就算她再怎么喜欢他,一也无法蒙上眼睛、遮住耳朵,忽略现实的严酷考验……
她整个人都乱了,只想逃开、逃开……
“你不要逼我,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想不明白。”她祈求地望着他,眼底盈盈有泪光。
他胸口狠狠一震,哑口无言地放开了她。
一向冷静镇定,慧黠聪明的她变得如此脆弱……都是他害的。
“对不起,我、我太急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疼地将她揽人了怀里,叹然道,“我不逼你,让我们彼此都慢慢想,毕竟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并不急在这一时,说不定到时候,已经让我们想出解决的法子了,是不是?”
她可怜兮兮地偎在他温暖的怀里,汲取着特属于他的清畅气息……她怎么舍得离开这一具胸膛、这样的怀抱?
“真的会想出解决的法子吗?”她小小声地,脆一弱地求证着。
“一定可以的,只要你还要我。”他低沉有力地道,双臂更加拥紧了她。
“我怎么会不要你喔?就怕……”她的喉头哽咽了,“……要不起你啊。”
“盈盈,只要你愿意,我永远是你的,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他低下头来,深深起誓。
她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环紧了他的腰……
可能吗?可以吗?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谁也没有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了,像是刻意要避开这件事,权先浅尝彼此的深情意重……
知己罕寻,情人难得,他们现在格外珍惜和彼此相处的日子。
初秋进人仲秋,枫叶红得更醉人,四处都是热热闹闹准备要过中秋佳节的乡亲百姓们,做饼的做饼,洗刷屋舍的洗刷屋舍,还有些妇人们正忙着备香素果,准备到庙宇拜拜。
数来堡有一座嫦娥庙,听说未婚男女来此庙抽签问姻缘,一般都很准,所以越近中秋,就越多人来上香。
盈盈今日难得没挑满柜子的银色衣裳,而是换了一身绛红色的宫装,绾着乌黑小髻,清清艳艳地挽着高大秀雅的梦淮,拾梯而上。
这一对男俊女俏的璧人一上山就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众人啧啧称赞着,无不羡慕至极。
“是史药钱赌坊的盈姑娘喔!”
“是啊是啊,瞧她身边的男儿……又清俊又温柔,唉呀,真是教人好生羡慕。
一干欣羡的姑娘们挽着篮子,窃窃私语着。盈盈表情恬淡自若,心底却是甜滋滋的,忍不住偷偷对他道:“你要不要对着她们笑一个?”
“谁?”他一怔,满眼满心通通系在她身上了,眼睛根本看不到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