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爱爱一口面条喷了出来。
多多惊叫着连忙躲开,“唉哟!”
“呀,我的妈呀……”爱爱呛咳着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多多被她笑得越发可怜兮兮,“我知道我就是笨嘛,可是我真的对小动物们没辄……你们偏偏都要我去看这种场子,我看我还是去看拿手的牌九场子好了……”
她勉强止住了笑,“不,不是在笑你啦,只是……噗,只是今天是特殊状况……我猜猜,是不是除了咱,们家的鹌鹑外,别的赌客的鹌鹑只要一对上了王二麻子的鹌鹑,也有相同的遭遇?”
多多崇拜地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她又想笑了,摆摆手道:“就当王二麻子今天手气好吧,不过等他赢的差不多了,要跟他收几两精神损失赔偿的银子。”
“啊?”多多愣了。
“笨,这也不懂。”她只得解释详细些,“谁叫他带来的鹌鹑太滑稽,造成我们的鹌鹑因狂笑过度而抽筋溃败,这算非战之罪,鹌鹑们的内心创伤和调养不用钱啊?当然得跟他要钱!”
多多恍然大悟。“对喔!要收!不能放过他!”
爱爱不愧是大家竖起大拇指公认的“钱鼠”,就连这样也能要钱哪,看来她还得向爱爱多学习才行。
爱爱又继续呼噜呼噜地吃起面条,还不忘叮咛道:“还有,鹌鹑场上不管输赢,不能让它们斗得过久,否则会同时体力耗损过度,下回就不敢再上场了,知道吗?”
“是。”多多行了个正规正矩的军礼,随即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啊了一声,“对了,盈盈要我顺道问问你,今天找到巡按大人了没有?”
她吃面的动作顿了一顿,小脸登时满是泄气,
“唉,别提了,那个老头子大人不知道躲哪儿去了,难找得很。”
“今儿的赌客又变少了一点,”多多也开始忧心了,“衙门的人来跟咱们通知过了,要咱们收敛着些,说巡按大人说了,赌虽是民间娱乐,但若是存心铺张大行其道,引得民心混乱赌风人骨,以至于荒废耕织……他就决计不放过。”
“屁。”她气得牙痒痒,忍不住口出浑言,“龟缩着不出来,只敢吩咐下人出来狐假虎威,有本事他就跳出来明刀明枪地登高一呼,雷厉风行地扫赌……这样左撂一句,右撂二句的,分明就是鼠辈作风!”
多多没想到她会气成这样,反应如此激烈,“呃,其实……我觉得他说的也没错啦,何况我们心中无病不怕吃凉药……我们一向赌得很有规矩、很斯文的啊,不像‘坑人赌坊’、‘黑店赌坊’和‘吃人不吐骨头赌坊’……”
她笑了起来,“人家是‘铿然赌坊’、‘黑钿赌坊,和‘食人五谷赌坊’……”
“唉呀,通通差不多啦,里头坑人的手段儿分毫不少,哪像咱们还算是赌界中的……”多多搜罗着肚子里的文词儿,欣然地拍手道:“仁义之师!对,就是仁义之师,顶多只是偷蒙拐骗一下下而已,哪像他们真的把人给剥光了还弄得倾家荡产,还要人家卖女儿、卖田地……”
话是没错,但是巡按大人分明就是一竿子要打翻一条船,这么行踪飘忽鬼鬼祟祟,只怕就是要暗地里调查众赌坊的“罪状”。
就算她们光明正大,还是不可不防被巡按大人栽赃。
“这些官儿,想要立功升官发财,还不是得从我们身上下手?”她哼了哼。
“怎么办呢?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要不要先关门一阵子避避风头?我听说“坑人赌坊”好像也收到了消息,因为他们最近贴出了红单子说要整修内部,择期再开了。”
爱爱咬牙切齿,“胆小表。”
“可是……”
“你放心,我跟那个老头子大人是杠上了。”她气愤地道,“还没有行动就已经放风声放得数来堡的赌坊都草木皆兵了,这笔账可得好好跟他算上一算。”
“爱爱……””多多有点迟疑,“你……好像太过认真了,算了啦,咱们只是平民小老百姓,躲躲风头就好了,何必认真跟官斗呢?”
“我就是着不惯他躲起来偷偷模模搞鬼的样子。”
“可是人家的暗访就是躲起来偷偷调查啊!”
爱爱杏眼圆睁,“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我我……”多多吐了吐舌,很不好意思地道:“当然是站在你这边,只是觉得你把自己绷太紧了,这样不好的,万一气出病来了,寻郎中看病拿药也得花一笔钱呢!”
爱爱啼笑皆非,“总之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处理的。”
她怎么吞得下这口鸟气呢?
这个巡按大人连影儿都未出现,光是以风声就翻搅得各赌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临敌胆先怯了,还打什么仗?大家现在都怕成这样,接下来只怕巡按大人命令还没下,他们就自动瓦解。
开玩笑,赌坊可是她的命啊,怎么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就被人家“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爱爱脸上的神情更是坚定,看在多多眼里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爱爱好像……太认真了。
第七章
黑钿赌坊
阴阴暗暗的小巷子里,一盏微红的大灯笼,人尚在十几步外,就已经听见了里头的秽声怒语和哗啦哗啦的赌具翻动声。
子言一身布衣,微登着眉头缓缓走进了乌烟瘴气的赌坊里,才刚一踩进门槛,险些就被里头的浓浓水烟和汗臭味给熏了出来。
不过他微笑依旧,静静地来到了围着最多人的那一桌场子。
做庄的是黑钿赌场的当家老大黑虎,一脸油滑诡诈的神情,却是无比殷勤地招呼着赌客。
“来呀,来呀,下下下……下好离手!”
聚赌在桌边的怕不下二十来人吧,多半是粗汉和穷佬,满头大汗满眼的贪婪,赌到脸色青黄了,手都发颤了,还是拼命掏出血汗钱来押宝。
黑虎看着众人多半都押在小的那一边儿,他暗暗一笑,抓起骰盅开始摇晃了起来,手上铁黑色的扳指隐隐透着幽光。
“来来来,是大是小是和,通通就看这一盅了……”他摇盅完毕,一把压定了骰盅,大喝一声,“开,么四五……十点大,通杀!”
所有的赌客失望地叫了起来,面色惨白……
黑虎使个眼色,身旁的小喽啰得意洋洋地扑向前把所有零散的银子和铜钱一扫而斗
“各位老客,再下,再下嘛……赌桌之上风水可是轮流转,说不定下一局就让你们通吃、通抓、又通杀……下了、下了……”
近二十名的赌客像是赌疯了一般,眼都红了,谁也不肯承认自己运气坏,赌技差,纷纷掏尽了身上所有的银子要翻本儿。
“妈的,老子就不信今晚这么邪门儿……”
“对,跟他拼了!”
“下一注摇出个清一色通红,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小七子,去!拿借款押条子来,我再借十两银子……娘的,下一注二定要连本带利通通赢回来……”
子言夹杂在己然赌红了眼、完全丧失理智的赌客中,深邃的眸子浮起了一抹怜悯和悲哀之色,唇畔的笑意却冰冷得足以冻煞人。
他的眸子紧紧盯着黑虎手上摇骰盅的动作,接着目光移到了那只铁黑色扳指……子言冷冷一笑。
看来今晚这群赌客别想翻身了。
他犀利的眸子很快地扫视过全场,很快又察觉出了好几处暗地坑人的花样儿,眸光变得更冷了。
“黑钿赌坊,”他低沉自叹,“……数来堡第七家蚀骨窟。”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绑着两条小辫子却瘦巴巴的七八岁模样小女孩怯怯地挤了进来,颤抖着声音低唤:“爹……爹……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