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儿看著窗外的天色,恐怕再晚一点天就黑了,到时候四处黑漆漆的,想逃就更困难了。
浑身的痛楚让她攀爬的动作畏缩了一下,但是她咬著牙,硬是攀上窗子,努力钻出去。
磨破的手掌在流血,在墙上抹下了道道血痕,好不容易钻出来了,她的手却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住身子,忍不住颓然一松——
“哎呀!”落地一滚,她虽然没有摔伤,可是身子却往斜坡下滚去。
她惊呼著,双手乱抓,试图要抓住一些树枝或小草,可是滚动的速度实在太快,疾风打耳边掠过,她惊恐地猛力抓爬著,最后总算攀住了一样东西,她的身子悬荡在半空中。
“天……”她重重地喘息著,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匆促间抓住一株横生在悬崖壁上的小树。
只是这样一棵小小的树,能支撑她到几时?就算树不被拔起,她也没力气一直抓著呀!
衫儿小心翼翼地往下一看,只觉头一阵强烈晕眩。
天哪,悬崖底下有尖锐的石头和湍急河水流过,她只要一松手,不是摔个粉身碎骨,就是掉入河里淹死!
憋著一股勇气支持到现在,衫儿终於忍不住偷偷地哭了出来,恐惧和绝望深深地啃蚀著她紧绷的精神和身体,渐渐麻掉的手指再也无力抓住小树。
事到如今,她真的再也没有办法可以想了。
“难道我注定要死在这儿吗?”
她短暂的一生飞也似地在眼前闪过,天高地阔的家乡,爱家班的每一张熟悉脸庞,众人汗如雨下的演出……
还有,那一双亮晶晶的、含笑温柔的眼眸!
“公子,公子……”她无助地唤著,胸口好痛好痛。
如果死了,她就再也见不到公子了,听不见他的笑声,她甚至还没有帮上他的忙,在他爷爷六十大寿的寿宴上唱完那出戏。
还有,她那个盖一问小屋,和心上人一起种田养小鸡的心愿也还没有完成,她真的就要死了吗?
紧揽住树枝的手指倏地松了开来,她只能任由自己往下坠去。
一定很痛吧?身体和心破碎成千千万万片的感觉,一定很痛吧?
可是她预期的剧痛和撕碎感并没有到来,一声长长的清啸犹如龙吟般响起,接著一双温柔有力的臂膀紧紧拥住了她。
衫儿震动地睁开双眸,却望进了那一双她朝思暮想的深邃眼眸底。
只不过这双眸子没有往常温柔的笑意,反而盛满了深深的恐惧、心疼、怜惜和释然。
她的身子像是在飘、在飞,但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却觉得无比的安全。
“我这是在作梦吗?”她痴痴地望著他。
浙漾紧拥著她,修长的身子凭著一口真气飞升,优雅地几个盘旋就飞跃上平稳的崖顶草地上。
淡绛色长衫衣角抉然,他翩翩然地落地,稳稳地抱紧她,目光温柔深切地凝视著她,“有没有吓著?”
“我刚刚在飞……”她痴痴地瞅著他,“不对,是你刚刚在飞,为什么你会飞呢?”
他轻轻笑了,双手紧抱著她,仿佛害怕一松手,她就会在转眼问又消失无踪了。
“你吓死我了。”浙漾俊容蓦地严肃起来,目不转睛地盯著她,低沉沙哑地道:“答应我,以后绝对不要一声不响就不见了,好不好?”
“好。”她心儿一甜,随即犹有余悸地攀住他,小小声地说:“我们快走,这里有个坏人很坏,我们不能给他逮著了,不然会被灌馊食的。”
他被她憨然的话逗笑了,随即眸色一深,杀气陡起,因为他看到了她浑身的狼狈和斑斑血迹。
懊死!
“他虐待你,是不是?”他低吼。
“现在没时间管这个了,他随时都会回来的,我们要快走。”她紧张地揪著他的衣袖,“公子,我不是跟你说笑……”
“你放心,他现在已经被我的人押至衙门了。”浙漾微眯起黑眸,咬牙切齿道:“不过,我若知道他曾这样待你,绝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很淡,衫儿却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四周的空气变寒了,冰冷得钻肤入骨?
是她的错觉吗?
这个感觉一闪而过,因为他的眸光又恢复了暖意,荡漾著怜惜的笑意。
“累了吗?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下。”他打横抱著她,柔和地低语,“我带你回家,什么都不必担心,嗯?”
衫儿感动地望著他,轻轻地吁出一口气,乖顺地偎在他胸前,让宽阔温暖的怀抱护翼著自己。
刹那间,她有种回到了家的感觉。
挡风遮雨,关怀温暖,仿佛只要窝在他怀里,就再也不必顾虑外面的风风雨雨、寒霜炎暑。
抱著沉沉睡去的衫儿,浙漾胸口荡漾著一股奇异的暖流。
“我的小衫儿,睡吧,好好地睡。”他的声音柔若春水。
浙漾随即施展轻功,快速地消失在淡淡暮色之中。
第七章
“她还在睡吗?”
“到底要睡到几时?”
“会不会给吓傻了,一时醒不过来了?”
“呸呸呸,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话吗?”
“她是真的被吓著了,你想想,若是你被折磨成这样,你能不被吓到吗?”
“别再说了,你们没看到蒋公子担心的神情吗?你们越说,他的表情就越凝重,脸色也越苍白。”
“嘘,统统都别说了,你们围著她吱吱喳喳的,她要怎么静养休息呢?”爱畅哥把一干罗哩罗唆的人统统赶了出去,“去去去,去外头,哪边凉快哪边去!”
坐在床边的浙漾痴痴地望著熟睡的人儿,对於周围的嘈杂声置若罔闻,他所有的心神完全倾注在衫儿身上,每当她睡著的神情有一丝不安稳或惊悸,他也就跟著不安稳,跟著惊跳起来。
虽然大夫来看过,也将她身上的伤口细心地上过药了,但他还是没办法放下一颗高悬的心。
爱畅哥偷瞧著浙漾的神态,久经历练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小两口是有点什么了呢?
他偷偷一笑,很是为衫儿欢喜,体贴地道:“蒋公子放心,大夫说衫儿不会有事的,她只是皮肉伤,还受了一点小惊吓,只要好好休息就不会有问题了,你放心吧。”
“老班主,我明白。”浙漾动也没动,依旧紧盯著衫儿恢复一丝血色的脸蛋,“你也忙了一天,和大家休息去吧,我想在这边陪陪衫儿。”
“那晚饭弄好了我给你们送进来。”
“多谢。”
爱畅哥细心地带上房门,将一室清静留给了这对人儿。
浙漾轻轻地捧趄她露在被子外的小手,低低叹息,“你还好吗?身子比较不痛了吗?我完全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不知道你好不好,还痛不痛……”
他好矛盾,希望她好好休息,却又担心她迟迟睡著不醒来,不知是正常或不正常。
浙漾的一颗心全悬在她身上,全然忘却了自己的偏头疼已奇异地消失了。
握著她的小手,他只感觉到心疼和不舍,心心念念只想著她平安,想著她没事,至於其他的,统统都敲不进他的心坎里了。
怎么会呢?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甜蜜又揪心,教他完全不知该如何才好。
“衫儿,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你有事呢?”他疑惑不解地低问。
只可惜这缕心思连他自己都模不清楚了,问旁人又有什么用呢?
百转千回几多念,欲将情愁问青天,不如启窗迎春醉,同心同结同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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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时分,蝉声唧唧不绝,绿竹迎风飒飒微动,车轮骨碌碌滚动著,在幽静的官道上,别有一番催人欲睡的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