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倒是不困难,因为英俊、温和、有趣的太子爷一来,哪个宫女不是拚了命地往前送的?
只是有时候模模胸口,乐乐发现自己的心缺了一块,空空洞洞的怎么也补不平了。
缺的那一块到哪儿去了?想起来她就心痛冒冷汗。
这些日子,奏琴公主和传君约公子的恋情进步神速,每天看到温柔可人的公主露出幸福的笑容时,乐乐也忍不住为她高兴。
可有的时候,当公主又开始失魂落魄地写起一行行断肠人的诗词时,乐乐也明白,定是他们的恋情又有了什么样的波折崎岖……
说也奇怪,模模胸口,她的心也跟著开始痛了。
这一天——
乐乐坐在御花园里,痴痴地望著蓝蓝的天空、朵朵的白云,看著云儿一怱儿变成一头小熊,一怱儿变成糖葫芦的模样……
就像小时候躺在草地上的她,幻想著天空的白云是团好好吃的糖花,心里最期盼的是,或许哪一天爹会心血来潮带她去买一根好吃的、雪绵绵的糖花。
只不过梦就是梦,是永远不会实现的。
爹从来就没有带她去买过糖花,没有抱过她,也没有对她笑过。
只有娘,抱著傻呼呼又爱哭的她,哄著把一块烤热热的红薯塞到她手里,那烤红薯的香甜……
陡然间,印象重叠,一个好听的声音伴随著温柔的举动,为她剥去热热的薯皮,一口一口地喂著她……
乐乐心一热,鼻头不由自主地酸楚了起来。
不可能了,永远再也不可能了。
她同他的距离,甚至比这天和地更加遥远呵……
“为什么人要长大?”她痴痴地问著白云。
朵朵的白云随著秋风飘然变幻著,方才的糖葫芦变成了一辆马车,无声地随著风儿载走了她的童年岁月。
认真想想,她的童年虽然有不开心的时候,可是至少还不知道什么是忧愁……可是现在呢?她衣食无缺,轻愁反倒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了。
而她的心底、脑海,总是不时地出现那张俊俏含笑的脸庞,那张遥不可及的、天神般不可碰触的脸庞……
她喜欢上太子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认知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她心口,以致於当她终於发觉这事实,也毫无震惊愕然之情,只是凄凉地绽出了一朵微笑来,暗自想著永远永远别教人瞧去了这抹爱意。
爆女要有宫女的样子,要谨守宫女的本分……
见好就收,她得见好就收。
每每思及奏越那一日的话就像烙痕又狠狠印上一次,可是在四周无人的时候,她总爱回想著那一幕,好教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断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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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李白·三五七言
奏越连日来总是睡不好,每当他闭上双眸,总会看到那张失魂落魄的苍白小脸蛋。
“该死。”他倏然起身,望著花几旁的晕黄宫灯低咒。
都是这盏灯太亮了,害他怎么也翻来覆去睡不著。
他不愿传唤宫女,索性自己起身去吹熄了宫纱灯,四周陷入了一片昏暗。
奏越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躺回床上,用厚厚的锦被将自己团团包裹住。
此际天昏地暗的,没有要亮不亮的灯火再打搅,他总能安心入眠了吧?
可是躺在被窝中的奏越才不过静止了不到半盏茶的时光,就又低咒了一声翻身坐起。
这么暗,教他怎么睡得著?
他忿忿地下了床再以火摺子燃亮了灯火,在柔和的光晕底下,他突然再无一丝睡意。
奏越高大的身子直挺挺地站在花几旁,望著窗拢蒙胧的花厅……
在那儿,乐乐晃著小脚丫子坐在高高的躺椅上,皱著小脸又渴望地一口一口吃掉他手上的烤地瓜。
在那儿,乐乐缩在墙角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小脸满是紧张,正在等著四皇弟离开。
四皇弟……
他烦躁地爬梳过浓密的发,披散了的长发潇洒地飞泄在他宽阔的背后,他蓦然想起了乐乐丰厚如缎的青丝……绑著两团小花髻,仰著天真白女敕的小脸蛋,大眼睛挂著两汪晶莹的泪光……
太子爷,我可以回琴悦宫吗?
太子爷,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
太子爷……
他倏然捏紧了拳头,猛然挥去了脑中的点滴印象。
“她和旁人没有什么两样,”他颓然地吐出一口恶气来,“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总是要想起她?”
再也睡不著,再也不想再想起她,他索性踱步到花厅,百无聊赖地把玩起古董架上一个又一个的玩意儿。
突然间,架上最顶端的一个白瓷薄胎茶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他记得这个茶壶是他有一次到市集玩,看著造型新鲜可爱买回来的呀,可是他记得……
他轻跃而起取下了那个茶壶,越看越狐疑。
他记得这个茶壶是圆圆的,像团雪花儿,约莫只有他的掌心大,可是现在怎么变成胖胖的,而且大得超出他的手掌范围许多?
“是几日不见,你突然变胖了吗?”他纳闷地问著茶壶,茶壶无辜地回视著他。
废话,他怎能期望茶壶回答他的问题呢?
奏越细细研究起这个胖茶壶,奇怪,之前看到的盖子是荷叶边的,怎么这次看到的是胖呼呼的一个圆盖子,没有任何造型?
他越想越奇怪,忍不住就想要唤人进来询问此事,可夜已经这么深了,除了值班的宫女和太监外,恐怕也都睡得东倒西歪去了,就算传进了那几名值夜的,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吧!
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先把茶壶带回寝宫里慢慢研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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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公公,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第二天下完朝,奏越迫不及待把当家主事的副首领太监劳公公唤了进来。
劳公公一看太子手心摊著的物事,吓得二话不说就先扑通跪了下去。
“奴才该死。”
他轻蹙眉头,“没有这么严重,我只是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原先我架上的茶壶到哪儿去了?这个胖茶壶又是怎么回事?”
劳公公为了伯受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呜呜解释,“太子爷,都是老奴的疏忽,买错了茶壶让您发现了……老奴真是不会办事呀!”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乐乐给供出来。
他失笑,“劳公公,我不是怪你买错壶,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买个新壶换旧壶,我原先那个呢?”
“就是……呃……坏掉了。”
“坏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不敢说的?”他松了口气,确定不是自己眼拙记错就好,“可你也不需要特意去买一个这么昂贵的玩意儿回来掩饰,这个壶花了你不少钱吧?”
“这个……实不相瞒,足足花了三百两银子。”他可是替乐乐肉痛好久哩。
本想幺一半下来帮乐乐存著的,可是看乐乐那么坚持的样子,他只好忍痛到高贵的古董铺去买这个碍眼又贵死人的茶壶。
三百两银子?
这个数目熟悉到教奏越心头一抽疼,他定了定神,“何必花那么多钱去买一个新的来摆呢?劳公公,这下可耗去了你多年的薪俸吧?”
“唉。”劳公公说得顺口,根本也没想到其他,呱啦呱啦就埋怨道:“太子爷您都不晓得,那个达宝阁的老板史耀前,竟然狮子大开口,知道我要找的是薄胎古董茶壶,就给我开价三百两银子,还不多不少……要不是乐乐干叮咛万交代,我还懒得给他赚这笔黑心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