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好。”他郁闷地摇摇头,“非常不好。”
“为什么?”她愕然。
“因为你离我太远了。”他埋怨。
阿昭困惑不解地搔搔脑袋,小脸微郁,“这样很麻烦哩,靠你太近也不行,离你太远也不行,那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好过一点?
“过来。”他伸出手,黑眸灼灼然。
她愣了一下,迟疑地往前迈了两步。
“再过来一点。”
她考虑了一下,再慢慢向前走了两步。
“还不够,再过来一点点。”他眸光开始有了笑意。
阿昭百思其解,不过还是乖乖地往前走了三步。
直到距离他仅有一臂之遥,他低下头望着她,这才有一丝满意。
“这样好多了。”他又可以看见她小脸上若隐若现的梨窝了。
他露齿一笑,“如果可以再近一点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只可惜在我的病尚未治好前,这个愿望恐怕还无法实现。”
她有点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既然他说不要紧就不要紧吧,总之生病的人最大,更何况她好不容易才又能见到他。
“你刚下完戏吗?”他柔声问。
她点点头。
“肚子饿不饿?”他示意她和自己慢慢散步,往热闹的街心走去。“想不想吃点什么?”
她仰头甜甜地微笑,“还好,家里还有些干粮晚点回去还可以解饥。多亏有百花戏楼和贵人相助,我们现在才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要不然通常在这时候,我们班里的人几乎都是饿到昏睡过去。”
他没有笑,俊颜严肃地盯着她,“为什么你们梅家班会到这么落魄的地步?”
“打从我加入班里就已经是这样了,听说梅家班以前在北方大城是很有名的,那时候老班主还在,几乎每晚都有人点戏,只是后来老班主因病饼世,又走了大牌花旦和青衣,从此以后就四处迁移唱戏,一直到宝蜜防跌镇,终于恢复了昔日的水准。”
“我相信你功不可没。”他深深盯着她,“只是他们为什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发现你是独一无二的花旦人才?”
她脸红了,不好意思地道:“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其实这五个多月来大家都很用心教我唱戏,只是我自己不争气,学采学去总学了个半调子,幸亏慢慢开窍了,也总算不负大家的期望……若不是我这么笨的话,戏班子恐怕早就又风光起来了。”
他不喜欢她贬低自己的价值和才华,面色有些不悦,“傻瓜,你今日所拥有的都是你自身努力得来的,怎么还说自己不争气呢?”
她听出了他话里的一丝不豫,忍不住讶然抬头,“公子,你在生我气吗?”
“我不是在生你气,我只是……”他闷闷地看着她,“我不爱看到你这样贬低自己,你是个很出色很善良的姑娘,否则我怎么会……”喜欢上你。
“嗯?”她好奇地望着他,突然发现他的俊脸变红了,“公子,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还是我又靠你太近了?”
“不,不是这个缘故。”他急急制止她又要拉开距离的动作,太过激动紧张到口水呛住了喉头,忍不住频频呛咳起来,“咳咳咳……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原因……咳。”
“你还好吧?”她很担心,从没有看公子这么失措慌乱过。
他好不容易平抚了喉头的搔痒,深吸了一口气,“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罢刚脑际闪过的认知强烈地劈中了他,教他再也无法漠视忽略心头牵萦多日的感觉……他喜欢阿昭。
是,他喜欢阿昭,千真万确。
否则他想不通究竟还有什么原因,会让他脑海心底时时刻刻都被这张小脸牵念着、撩拨着,甚至为了她,打破了自己绝不让女子近身的禁令和原则,强忍着打喷嚏的痛苦,还是想要靠她近一点……
除非他突然染上了一种无名的怪症,而这种怪症的解药就是她。
他已经不想去考究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古人不也曾说过:一见钟情、二见倾心?更何况他已跟她见过四次面了。
他只知道阿昭身上有着一股教他深深动心的天真和善良,他也佩服她在恶劣的环境中依然不放弃希望,一直努力地追求着生命中的快乐和热情,而且是那么懂得满足与感恩。
她甚至为了要喂饱整个梅家班,不惜亲上当铺,把当得的一两银于当作命一样保护,还在不知道他是熊是虎的状态下,气到要跟他把命拼。
这种毅力和精神他从没有在任何女子身上看见过,至少他还没有遇过这种花旦。
阿昭纳闷好奇地偷偷打量着一脸沉思的霜节,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而且神情奇特,一忽儿笑一忽儿喜一忽儿思索……
她实在弄不懂他的心思,不过可以跟他一道逛夜市,她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阿昭偷偷地笑了起来,又急忙捂住了小嘴,深恐给他听见。
夜深深,闹热的街道人群依旧潮涌,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大大的灯笼悬在半空中,莹然地映落出一道道身影。
虽然阿昭口口声声说不饿,屋里还有干粮,但是霜节不顾她的反对,依旧买了桂花糕,糖心玫瑰卷,绿豆黄等点心给她,将她小嘴肚子都给喂塞得满满的。
阿昭受宠若惊,点心吃在嘴里甜进了心底,在瞬亮的灯火下,她偷觑着霜节温柔呵护的笑眼,感觉自己仿佛也化成了人口即融的糖霜点心,稍稍一个暖暖的呵气,就会快乐得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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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浒脸色惨白地看着儿子戴着厚重的铁枷,嘶号着被人押出大门。
“爹……爹……我不要哇,您救救我啊……”颜勇猛惊恐得面色扭曲,死命地哀号着。
辟府的衙役抓着他,有点犹豫地看了县太爷一眼。
县太爷怯怯地看了眼颜浒,“颜老,您确定……”
颜勇猛可说是犯案累累,公堂上积压了厚厚的状纸,县太爷动用一切的力量才勉强压下来,因为颜浒在宝蜜防跌镇可说是跺一脚全镇乱颤的大人物,谁敢不给他三分面子?
可是颜勇猛捅下的楼子一个比一个大,他再遮掩也遮掩不了多久,万一给上头知道了,恐怕连他的乌纱帽也保不住。
所以昨日颜府来人说颜勇猛要投案,县太爷比谁都要高兴,今天一大早,他就客容气气地亲自来“请”,不过心底还是很忐忑,深怕颜浒反悔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他恐怕就是有命来无命回了。
颜浒心痛地望着宝贝儿子,心如刀割,“阿猛,你……你就跟胡大人去吧,胡大人会好好照料你的,爹一定会尽力找最好的状师为你翻案。”
“爹,我不要啊,为什么要我去投案?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爹,为什么不救我?你算哪门子的老子?”颜勇猛鬼叫狂吼,双目充血地狠狠瞪着他。
颜浒难过极了,老泪纷纷,“儿啊,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你乖,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我发誓,我一定有法子把你救出来!”
“我不要进大牢,我不要去衙门,我不要不要……”
颜浒含泪对县太爷挥了挥手,“去吧。”
县太爷抹了一把冷汗,对衙役喝了一声,“你们还拖拖拉拉什么?还不快把颜少爷‘请’回去?”
“是!”衙役们迫不及待应道,呼喝着把颜勇猛拖了出去。
这个宝蜜防跌镇的毒瘤恶霸,人人早就看不顺眼了,巴不得他有这一天,所以衙役们一出了浒弄镖局,就立刻对颜勇猛又踢又踹又是吐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