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面面相觑——
老天!
半晌后,剑会首先抱着肚子爆笑出声,“哈哈哈……天啊,原来我也搞错了,你也搞错了。”
弹儿笑到东倒西歪,“我真的弄错了……还以为你是神仙,一心要跟着你学法术……哎呀,我的天啊!我怎么笨到这么离谱……”
笑声欢愉地飘荡在空中,好半天后,好不容易才稍稍控制了一点,可是他们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又忍不住笑到不支倒地。
“哈哈哈……”
两个笨瓜子。
笑着笑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弹儿笑偎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剑会紧紧地拥抱着她,倾听着对方欢悦的笑声,平稳的心跳声。
慢慢的,轻轻的,剑会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深情的封住了她唇畔的笑容。
笑声甫落,随即上演的是缠绵悱恻的怦然时刻……
***
神秘的影城在某大山的山谷之中,依山傍水遗世独居,然而在雄伟与典雅的无数建筑物中,当属金马蒋三大家族的“金玉盟”、“赛马会”、“开蒋门”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之为最。
不过今天金玉盟的大广场上,可说是锣鼓齐响热闹非凡。
四处挤满了人,就是为了要庆祝兼欣赏金老太爷六十大寿寿宴上的“压轴好戏”。
咚咚咚锵,锵锵锵……
大红的戏台边,文场的师父们又拉又弹又敲,提醒着好戏要开锣哕。
金老太爷坐在大座上,笑得嘴都合不拢,还不时示威地跟坐在旁边的两个老朋友挤眉毛弄眼睛的,可说是得意得不得了。
谁教他的宝贝孙子这么争气,这么快就把新鲜花旦给带回来,为他粉墨登场以兹庆贺。
马老太爷和蒋老太爷不服气地在一边吹胡子瞪眼睛。
“那是因为你年纪最老,大了我们一、两个月,所以提早给你过寿也是应该的,这有什么好得意的?”马老太爷一撩银胡子,哼了一声。
“没错,我那孙子了不起得很,相信一定会带一个最最漂亮的花旦回来,到时候,轻轻松松就把你们的给比下去了。”蒋老太爷不甘示弱的说。
金老太爷发出嘘声,很不屑地道:“大话不要说太早,我们家剑会带回来的可是清秀佳人,声音有如黄莺出谷……不不,比黄莺出谷还要好听,等会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吹牛皮,哼!”马老太爷和蒋老太爷不约而同地挥了挥手,不过等到戏幕缓缓拉开时,他们还是情不自禁地倾身向前,聚精会神地紧盯着戏台。
谁教他们三个是老戏精,早就上了瘾呢?
老鲁叔一脸滑稽扮相,脸上和鼻子抹了团大白印,笑咪咪地扬声拉腔道:“年少争夸风月,嗳,场中波浪偏多,有钱无貌意难和,有貌无钱却不可,就是有钱有貌,还需着意揣摩,那个知情识趣俏哥哥,此道谁人赛——我!”
他唱完了这一阕形容风月场所中行走妙诀的“西江月”,大大吆喝一声,“列位贵宾不用急,且听我来唱分明,今日有那俊俏小生小郎君,和那美赛天仙小花旦,齐声粉墨又登场,庆贺今日金家老寿星,福如东海禄寿齐呀禄寿齐!”
“好,好哇!”金老爷子率先鼓掌叫好。
接下来好戏正式登场,女主角莘瑶琴因战乱与爹娘分散,被人卖到西湖烟花干家,改名美娘,习得琴棋书画,成为艳冠群芳的花魁。
弹儿一身飘逸娇美的花旦扮相登场,看得台下众人喝彩不断,金老爷子笑咪了疯狂叫好。
“好呀、好呀,这个花旦好呀!”
弹儿目光流转,对着金老爷子露出盈盈一笑,开口唱道:“可怜绝世聪明女,烟花罗阵中,爹娘远在天际外,不知女儿命如风……”
她的嗓子凄艳婉转,又似轻叹又似哽咽,一开始就紧紧掐住众人的心,几个老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呜呜呜……可怜的小泵娘啊……”
戏唱到本来美娘是卖艺不卖身,却被狠心的王九妈陷害失了身,从此以后索性夜夜笙歌,撒开手段来赚尽胭脂客的银两,为的是忍辱等待,终有一日爹娘或有情人的出现。
李大娘担纲演出戏分多多的王九妈,鬓边点了颗美人痣,扭起撒起泼来真是无人能敌,看得台下又是笑声又是骂声,显然人人都人戏了。
当俊挺傲然的剑会身穿卖油郎的粗劣衣裳同手同脚走出来的时候,台下笑声大作,其中捶胸拍腿,笑得最大声的是金老爷子、金大爷和金夫人。
真要命,他一世英名尽毁于一旦。
剑会无奈地瞪了台下一眼,心一横,索性硬着头皮张口唱:“刻薄不赚钱,忠厚不蚀本,我乃秦家卖油郎,要买好油寻我拿……唉。”
金老爷子拍红了手掌,怪声轰叫,还不忘圈起手掌放在嘴边大嚷:“小生不要乱改词啊,大声一点,我们没听见呀!”
这个怪老头……剑会浓眉一扬,还是只得咬牙切齿地继续唱下去。
接下来就是男主角秦重无意中看见了美娘,从此魂牵梦萦日思夜想,努力攒了夜度费十两银子到烟花楼里,为图再见伊人一面。
只是美娘赴宴迟迟未归,秦重等到快睡着了,终于等到伊人回来了,却是醉得一塌糊涂。
台上的剑会扶住了恍若酒醉颠颠倒倒的弹儿,温柔得完全不像刚刚那个同手同脚、浑身僵硬的“秦卖油”,甚至在将她扶卧到床上时,更是深情款款地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弹儿的脸红了起来,偷偷在他耳畔急语,“戏文里没有这个啦。”
他含笑狡犹地眨一眨眼,“我情不自禁。”
她的脸红得跟石榴花一样,完全不必上妆就有酒醉脸红的模样出现了。
金老爷子在台下看得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他暗暗一笑,对着身边的老友挤眉弄眼,“嘿嘿,姜还是老的辣吧?”
“喂!”马老爷子和蒋老爷子两颗脑袋可疑地凑了过来,低低地道:“这可是咱们三个一起想出来的妙计,别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去。”
“知道啦、知道啦。”金老爷子笑到嘴巴都咧到耳朵了,“咱们看戏,看好戏,嘻嘻!”
接下来就是花魁吐了卖油郎一身,却亲眼见到了卖油郎的善良与深情,从此把个小小卖油郎放在心坎底。剧情一转,女扮男装饰演坏痞子吴八公子的画眉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一声令下就把不愿接待他的美娘给拖上了画舫,然后把美娘月兑了鞋给扔回岸上。
可怜的美娘无鞋难行,小脚无力地倚在岸边,想起自身命运悲从中来,恰巧被日思夜想的秦小倌人给遇见了。
秦重与美娘互诉衷情,相约生生世世永为夫妻;美娘并将几年来存下来的银两取出来为自己赎身,快快乐乐的嫁给了勤劳宽厚又深情的卖油郎,从此以后夫唱妇随、白头偕老。
到戏终的时候,男女主角悄悄隐没在帘幕后,旋即美妙的歌声齐齐响起——
“春来处处百花新,蜂蝶纷纷竞探春,堪笑豪家多子弟,风流不及卖油人……”
丝竹声欢欢喜喜渐渐悠然,金老爷子欢喜得站了起来,大声拍手称赞。
“好,果然唱得好,演得好,我几十年都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一场戏了,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现场也是掌声如雷,欢声雷动,到处都是意犹未尽的讨论赞叹声。
“各色角儿出场谢采!”司礼先生高声道。
帘幕一技,配角们统统上台欠身作礼欢然挥手。
一时之间,献花的献花,发红包的发红包,因为影城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