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当仲远看完了这则讯息时,他的眼眸里已经充满了泪雾若勤……他是个大混蛋!竟然从来未曾察觉到她原来就是那个无论白天或黑夜,陪着他、逗他笑、听他数算翻阅旧梦的拇指姑娘!
他头晕了晕,脸色苍白如纸,颓然地跌坐在椅上。
双手紧紧地爬抓过乌黑的浓发,他恨不能立刻掐死自己。
三个多月来的美丽印记潮水般涌人了他脑海,若勤的笑、若勤的哭、若勤的醉……老天!
她爱他如此之深,他怎能丝毫未觉?
他的胸口痛到恍若沦人火炽地狱中……就连雪儿离开他的那一晚,他都没有这样地痛苦……他要失去她了。
扁想到这个,他就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他还是挣扎着取出了西装口袋内的黑色皮夹,颤抖着手指掏出了那张折成小方块的纸。
雪儿,雪儿,让我听听你的声音……让你的声音再度坚定我爱你的信念……他坐在椅上,还是盯着计算机荧幕上她的字字血泪发呆……手上的纸紧紧捏着,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深深吁了一口气,按下电话号码。
他的胸口有一丝忐忑,却出奇的平静。
为什么?
他还以为他会紧张到无法思考。
“喂?”那个熟悉的甜美女声响起。
仲远试图防御胸口的剧烈跳动,他已经做好准备——可是他的心脏依旧沉稳地跳动着,只有微微的感伤涌上心头。
“是我。”他静静地道。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他恍然惊觉,泛滥在心头翻天覆地的痛楚是因为若勤的离去……他的震动、痛苦、撕心裂肺从来就不是因为悼念逝去的恋情。
一切都是因为若勤,那个拇指姑娘!
“仲远?”雪儿惊慌震动了一下。
“是的,我回到台北来了,我只是想问你最近好不好。”他的大手紧贴在胸膛,却已没有了痴狂如涛的悸动。
曾几何时,那道伤口已经痊愈了?
她有一些尴尬,“仲远……对不起……我……”
“不需要跟我道歉。雪儿,告诉我你过得很好,我想祝福你。”他温和地道。
电话那一头突然沉默了,随即是一阵喜极而泣——“你还是待我那么好……是我对不起你……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告诉你,却始终提不起勇气……其实……其实三年前你忙于公事的时候,我已经爱上了丹尼……”
“丹尼?”他有一丝惊讶。
是他三年前的秘书。
“是的,我爱上了他,可是我始终不敢告诉你……我很抱歉……一声不响的离开你,你一定很痛苦……我和丹尼一直很愧疚,可是……”雪儿饮泣忏悔着。
倏然间,所有心上纠纠缠缠的结奇妙地松解了开来。
他吁了一口气,平静微笑了,“你们过得好吗?快乐吗?”
“我们……”她愣了一下,“很好……很幸福。可是我们一直不敢联络你……我们一直想要得到你的谅解,可是我们两个好懦弱好自私,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我要谢谢你们。”他衷心地、温柔地笑了。“若非你们两个相爱了,我也不可能遇见我生命中真正的挚爱。”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最近想到雪儿时的疼痛感会一点一滴地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某一种悸动,某一种喜悦和惊叹……在这一瞬间,他豁然顿悟,真正从陈旧的自责与挣扎中苏醒挣月兑了出来!
爱情本来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缘尽了就该笑着祝福对方。当初的他没有办法做到让雪儿放心地留在他身畔,于是雪儿选择了爱上别人,飞离他。
三年来的首次,他真正地放开了所有的自责和思念,真正衷心替雪儿高兴,高兴她找到了她生命中的快乐与幸福。
他无暇向惊愕的雪儿解释太多,只是急促欢然地道:“改天我们一定要好好聚聚,我也希望你们祝福我……现在,我要去捉回我的拇指姑娘了。”
“仲远……”雪儿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他匆匆地挂上电话,倏然站了起来。
现在,他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拇指姑娘带着破碎的心离去吗?
不不不,这次他不会放手的,他才不要祝福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共结连理、白头偕老!
若勤是他的,就算拼了命丢了脸失了身份,他也要不顾一切地把她给抢回来!
然后用一辈子的时光将她捧在手心,细细宠爱眷恋呵护!
***
台中桂冠酒店台中的天气一向不错,就算是冬天,也还时时会有暖阳照耀大地。
若勤听母亲的话,穿上了大红的洋装,髻发盘成了髻,上头还缀了两朵小珠花。
典型老式相亲化妆法。但是她已经无所谓了。
随便他们去摆布吧!
她痴痴地望着明亮的窗外,这间美丽的隔间里有着雅致的桌椅,还有一瓶红滟滟的新鲜玫瑰花。
很有气氛,但是拿来相亲太糟蹋了。她忍不住微笑了。
若勤真怀疑自己怎么还笑得出来,不过她此刻颇有行刑前的囚犯,那种“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的气魄。
反正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突然,外面传来了嘈杂嚣闹的声音,还有人大声争执和乒乒乓乓的声响。
发生什么事了?
她有点奇怪,却懒得出去探看。
可能是那个阿中太高兴多喝了两杯,在双方家长面前就手舞足蹈起来了吧?
突然间,外面又没有声音了……她冷冷一笑。
她真的要嫁给这个男人吗?
若勤蹙起了眉头,有一点点动摇了。
她想到昨天晚上他就胆大包天到试图翻过她家的墙,爬上窗子要找她“联络感情”,而且还在她窗外大吵大叫说她是他的未婚妻,为什么他没有资格去她房里“坐坐”?
如果不是阿爸看在今日要相亲以及多年邻居交情的份上,恐怕早就拿起扁担痛扁他一顿了。
她真的要嫁给这种人吗?
就算是为了仲远而心碎神伤、黯然引退,可是有必要糟蹋自己到这个地步吗?
若勤咬了咬唇,倏然站了起来。
不!就算这辈子不能嫁给心爱的男人为妻,她也没必要随便嫁给一个烂人作老婆!
她拔掉了头上的珠花,拨散了发髻,就要冲出屏风——突然间,她撞上了一具坚硬高大到近乎熟悉的身躯……“噢!”她往后仰。
一个温暖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大手一捞,稳稳地将她圈箍回怀抱里。
“你是哪个冒失——”她抬头要破口大骂,倏然呆住了。
尼克?不,是仲……仲远。不,是总经理……唉呀,重点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仲远英俊儒雅的脸庞上有一个淡淡的黑眼圈,而且他平素整齐英挺的头发乱成了一团,好像刚刚被谁扯抓过。还有他的嘴角有道血丝,可是他却露出雪白的牙齿大大笑着。
她本能地往下看,他合身好看的西装被扯歪了,领带也歪歪斜斜的。可是……可是他却一脸得意天真的笑着。
“我打赢了。”他笑得像个小男孩,灿烂无比。
打从认识他到现在,她还从来没有看过他笑成这样……她一定是在做梦!
“不然就是我生病了。”她喃喃自语,不敢置信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倏然大惊,“你是真的?”
“小拇指,我打赢了,我把土拨鼠打跑了。”他笑着,蓦然紧紧地抱住了她,“求求你……跟我相亲,给我一个机会!”
她呆住了,又惊又喜,却……不敢相信。
这是真的吗?可是他怎么会出现?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相亲?他怎么……千万个疑问奔腾而来,她却傻傻地捡了一个最奇怪的问,“我……爸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