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为难了。
“哇……”她又放声大哭。
他手足无措,只得连连摆手,“好好好,不管你、不管你,让你出去就是了。”
灵儿吸着鼻子,怀疑地看着他,“是真的吗?”
“是真的。”他指指天色,“可是天黑了,我明天一定让你出去。”
她望着天际,欲哭无泪,“啊,我又浪费一天了……都是你啦!”
布伦又莫名其妙被揍了一拳,模模肚子看着妹妹有气无力地捡起了飞凤刀,慢吞吞地走回屋里。
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布伦此刻真是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任他怎么抓头搔耳也想不出妹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
一连三天,小布都没有来。
堂衣怅然若失,在书房里磨蹭来磨蹭去的,一下子模模这个,一下子模模那个,就是定不下心来翻阅案宗。
第四天早上,他着实忍不住了,双脚自有意志地来到了书房。
他背着手踱来踱去,突然快步踱到书案旁拉开柜子,取出了那张“千古奇文”,又喜又忧地翻来覆去,心下激荡着,竟没有一丝平静。
他到底是怎么了?
小布没有来,他应该只是担心才对,为什么胸口会有空荡荡、出奇空虚的感觉?
“唉!”他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却又被自己的叹气声吓到。
他惊骇地想到……到底怎么了?他在叹什么气呀?
他手上的纸像会烫人一般,堂衣急急忙忙把纸绢儿收进柜子里,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强烈起伏。
一定是这几天太散漫了的缘故,玩上瘾了,所以才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冒出头来。
“少爷……”萧副管家在门口探头探脑。
这三天少爷跟笼里的狮子一样烦躁不安,全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所以大家都协议好了,在灵儿姑娘“回来”之前,大家都得小心点儿。
“什么事?”他躁郁地低吼,半天才发现到自己的口气太凶了,“唉,是阿萧啊,有什么事呢?”
“向公子夫妇来了。”萧副管家迟疑地补上一句,“还带来了一位贵客。”
他震了震,强捺住胸口狂涌的喜悦,“是谁?”
难道是小布回来了?可是落花夫妇怎么会认识小布呢?或者他们是在门口不期而遇的?或是……
“是……”萧副管家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好消息?“当今圣上的小鲍主——奏琴公主。”
他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可模模胸口,却诧异自己为什么没有兴奋欲狂的感觉?
哎呀!不管了,小鲍主驾临左府是天大地大的事,他得赶快出去迎接才是。
想到多年来的美梦竟然成真了,堂衣像是走在云朵里一样,有一丝丝惊喜,可是在这样惊喜莫名的情绪里,脑海却又情不自禁跃上了小布的身影。
他的胸口突然酸酸的,隐隐揪扯了起来。
萧副管家吃惊地看着少爷一边笑一边叹气,眉宇间又悲又喜,着实有种极度不协调的感觉。
不过……掉进情海的人就是会变成这副德行吧?
***
奏琴公主是当今圣上最小也是最疼宠的女儿,虽然如此,她却没有丝毫皇族贵戚的架子,容貌不艳不妍,言谈举止淡如清风,白皙清爽的脸庞上脂粉未施,身着一袭雪白宫装,长发仅以一条月牙发带松松地束成发辫。
奏琴此刻正微笑着和苗苗谈天。三虎公子之一的向落花在初夏成亲了,娶的就是蒙受皇上亲封为义女的苗苗公主,而在诸多公主当中,苗苗和奏琴公主最为亲密,就像亲姐妹一样。
“我跟你说,皇兄昨天十万火急把我召进宫,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没想到他只是想捉弄我。”苗苗满面苦瓜,傻呼呼地说:“他给我吃一种奇怪的糖葫芦,初初放进嘴里……我的天啊,险些把我满口牙都弄软了,你都没看到他狂笑的样子……”
奏琴嫣然,“傻妹妹,全宫中上下都领略过他的手段了,就只有你还不知道,自然会上当了。下回你进太子宫前先来我的琴悦宫,我教你怎么对付他。”
苗苗感动得要命,重重点头。
落花坐在一旁啜着茶,边听边笑。
天下太平就是这个样子,人人无聊到捉弄来、捉弄去的,其中尤以皇上为楷模,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带头颠覆整个皇宫。
唉……
“左公子来了。”他眼神一瞥,突然笑了。
这个一天到晚嚷着要娶小鲍主的左堂衣,要是知道他们夫妇俩此番是特地拐小鲍主来这儿跟他认识的,恐怕会感激涕零到跪在地上大哭特哭吧?
堂衣兴匆匆地跨了进来,欢喜地看着向落花,“小落花,好久不见了,可想死你了呢……啊,弟妹,你也来了,最近气色不错喔!”
苗苗害羞地对他微笑,“左大哥。”
堂衣这才望向奏琴,他微微一怔——小鲍主的形象和他想像中的差太多了,可是……清雅悠远、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有一股自在幽然的空灵气息。
空灵……他又想到了布灵,笑容有一丝黯然。
他振起精神来,礼貌又迷人地一笑,“草民参见公主千岁。”
“左状师何须如此多礼?”奏琴自在地和他聊了起来,“世上几时见过千岁之人?你我皆非庸俗之辈,这些客套话就免了吧!”
他激赏地凝视着她,笑了,“是,久闻公主谈吐不俗、见识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也久闻探花状师舌灿莲花、无人能敌,以舌做剑锋芒夺人,今日一见也是名不虚传。”
见他们谈得契合愉快,苗苗偎紧了落花,偷偷睨了他一眼。
今日怂恿奏琴来,果然是对的!
可是一大一小红娘在旁边看得不亦乐乎,却不知道奏琴和堂衣都是玲戏剔透心的人,在对谈之后,早已明白对方会是个很好的青衫之交,却不可能产生什么情愫。
“他们两个现在八成在那儿议论着我们俩的事。”堂衣别了后头一眼,忍不住笑了。
“我早跟他们说过,帮我做媒是没用的。”奏琴轻轻摇头,悠然开口,“可惜他们一头热,我也不得不来一趟。”
他们俩极有默契,不约而同地笑了。
啊,看到了小鲍主之后,他才解开了多年来心头莫名其妙的锁。
什么非公主莫娶,真是活见鬼了,喜欢一个人才是最重要的吧?什么身分、地位、年纪、容貌根本是可以扔在地上踩一踩,随风而去的。
领悟了这一点之后,他突然觉得整个人豁然开朗了起来,心情有着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自由。
众人在花厅里相谈甚欢,灵儿一身儒衫打扮又溜进了左府。
不过奇怪的是,她今儿抬手敲了敲那扇厚厚的大门,开门的守卫一见到她就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边去了。
“布姑娘,你总算来了。”
“小陈,你干嘛笑得这么恶心?”他的腰都快要哈断了。
“姑女乃女乃,你不知道这三天我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每个人看到少爷都抱头鼠窜,惟恐跑得慢被捉到———
灵儿一叉腰,惋惜地跺脚,“哎呀!原来你们玩了三天的捉迷藏?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我也想要玩哪,害我被迫关在家里练那个十八年来总练不好的飞凤十八式,练得我腰也闪了、腿也瘸了。”
“捉迷藏?”守卫愕然,“没那么好命,我们是在躲少爷的坏脾气,最坏的是老夫人啦,自己躲到江南去了,说要去办什么极其重要的大事,唉!”
“他为什么脾气不好?”灵儿吃了一惊。
她认识堂衣到现在,几乎没看过他生气,他一向都是和和气气的,怎么可能会坏脾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