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还在气她无故离家出走。
她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贵公子故意扶住了她的肩头,十分满意在这个粗犷轩昂的男人眼底看见了愠怒、嫉妒和独占意味。
看来,这个小东西的丈夫很爱她,珍惜她,所以才会有这种恨不得将由自己碎尸万段的神情。
他轻咳了一下,掩住了笑意,"您就是向神医,啊,久仰大名了。"
他为什幺还紧紧揽着苗苗的肩头不放?
懊死!
落花浓眉一撩,冷硬地道:"岂敢,神医之名乃众人厚爱谬赞,向某愧不敢当。"
斌公子极为赞赏地瞥了他一眼,低笑着对苗苗轻语,"妳顺利到家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妳的芳名了吧?"
苗苗为难地绞扭着小手,偷偷瞥了脸色深沉的落花一眼,她突然想到,万一落花失口叫出齐姑娘三个字怎幺办?
她一慌,连忙道:"放我下去,我……相公,你快来,我想回家了。"
她这一声相公是冲着落花叫的,落花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心头一喜,但依旧不动声色地走向前,伸长双臂接抱下了苗苗。
一碰触到她,他霸道地将她箍在出自己的铁臂之内,冷冷抬眼瞥视贵公子,"多谢公子替我送回娇妻,您可以请了。"
哎哟,竟是这幺醋意横生,恨不得他立刻走人。
斌公子掩不住的笑意盈盈,还想逗逗他俩,"向神医,怎幺你不问问我在哪儿遇到嫂夫人,又是怎幺一番缘故才把嫂夫人送回来的?"
落花眉毛微微一挑,"不需要了,多谢公子高情,我们夫妇俩威激不尽,请。"
哟!
斌公子越来越觉得好玩,无视于他怀中苗苗对自己龇牙咧嘴,故意道:"我可是在溪畔遇见嫂夫人往溪水中心走去,像是想寻短见,我才救下嫂夫人并带回来交给向神医您……就算是在下睑皮厚,在此讨个人情,不知道向神医方不方便告诉我,这究竟是怎幺一回事呢?"
苗苗涉溪寻短见?
落花的心脏倏地揪紧,他脸色苍白,低头凝视怀里满面苦恼之色的苗苗,"妳要寻短见?为什幺?"
她又悲又喜地凝望着他,羞涩窘然地道:"我……我只是……"
懊死的大舌公,干嘛要多嘴请出来呢?
他心疼不已,"有事为何不告诉我,非得要想不开?"
"我没有想不开,我只是……"她情急之下胡乱想了个借口,"只是想玩水让心情好一些,岂知被他看到误会了,所以……"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说谎,羞慌得连耳朵都红烫起来了。
落花却是见到她回来,心就安了一半了,只要她说什幺就是什幺了。
他点了点头,松口气,温柔道:"妳今天真的吓着我了。"
"对不起。"她在他怀里低语。
斌公子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情话呢喃起来,暗暗一笑,轻策马缰静静离去。
今儿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呢!
"我要告诉妳一个好消息。"他端起她的下巴,柔情似水。
"什幺消息?"
"绿豆好了,牠没死。"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想笑。
唉,这个傻丫头真是太天才了。
"牠没死?!真的?"苗苗不敢置信地低呼,傻了眼,"是……是真的吗?你该不会是哄我的吧?"
可她明明看到绿豆流血了,而且动也不动的厥过去。
"我带妳去看牠。"他牵起了她的小手,愉快地走进一江春水堂。
经过前堂,穿过中廊,走进后边儿庭台楼阁,他们走进了春罗小绑。
一进春罗小绑,苗苗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大啃肥美萝卜的红豆和绿豆。
绿豆鼻下的血不见了,依旧一身雪白,狼吞虎咽地啃吃着红萝卜。
"绿豆!"苗苗一把抱住绿豆!又哭又笑,"你没死!老天,这真是太神奇了。"
落花站在她身旁,忍不住笑了,模模她的头发,"傻丫头,绿豆是吃太补了,所以才一下子流鼻血厥过去,妳放心,牠不会有事的。"
"太补?"她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小脸湿答答的抬头傻望着他。
他轻笑一声,俯来,温柔地用袖子擦了擦她的小脸,"傻瓜,妳早上误拿了人参给牠们吃,幸亏拿的是小条的,否则绿豆可能真的会过补而身亡。"
"人……人参?"她眨眨眼,傻在当场。
那个一条条、长长的、有点瘪黄的东西就是人称价值连城的人参?
她竟然偷拿人参给兔子吃!
苗苗有种想直接昏倒的冲动,真是太太太丢人了!她竟然笨到分不清萝卜跟人参的区别,还把那幺名贵的补药喂兔子吃,实在太暴殓天物了!
她泪眼汪汪地认错,"对不起。"
"为什幺要跟我道歉?"他柔声地道:"如果是为了妳的不告而别,我接受;若是为了人参,我不认为妳有什幺错,妳只是弄错罢了。"
她感动得要命,可也愧疚得要命,吸吸鼻子道:"你为什幺要对我这幺好?我捅了这幺大的篓子,你非但不怪我还安慰我,你怎幺对我这幺好呢?"
千万……千万不要对她这幺好呵,要不然……她早晚有一天会不可自拔地爱上他的。
好比现在吧,她就已经喜欢他喜欢到无可自拔的地步,再这样下去怎幺了得呢?
"我想对妳好,"他静静地道:"不知道为什幺,我就是想疼惜、宠爱妳。疼宠妳,让我觉得日子变得丰富快活了起来……我已经记不得,在妳还没来之前,我是怎幺过日子的,或许都是枯燥、无味、无趣……"
虽然落花神色如常、语气清淡,却是字字句句情意深重!苗苗震动着,泪眼蒙眬地凝望着他。
"你不要对我好,这样是不好的。"她声音哽咽,说得模模糊糊。
他哑然失笑了,"为什幺不好?"
"因为……因为……"她可怜兮兮地道:"我不能说。"
"妳在害怕吗?"他陡然问。
她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你……怎幺知道我在害怕?"
他鼓起勇气,自她身后轻柔地环抱住她,将脸颊偎在她散发幽香的发鬓,轻喟了一口气。
生平从不曾被男人这般温柔拥抱过,苗苗被他宽大有力的臂膀环入怀中,柔软的身子紧贴在他坚硬炽热的胸前,奇妙地感受到了那稳定而沉着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
恍若缠绵低语,恍如爱怜呵护,她从没尝过这般充满了被浓浓保护与安全感的滋味。
他身子自有一股男人清新又醇厚的气息,缭绕在她的鼻端,也透过温热的肌肉散发穿越了绫缎,钻入她的四肢百骸。
苗苗心跳如擂鼓,脸蛋红咚咚热呼呼的,头也晕晕眩眩……
又酸又甜又羞又怯的滋味当头袭来,教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低下头来,眼观鼻、鼻观心,依旧止不住狂跳的心呵!
"我和妳一样害怕,"他的声音低低沉沉,透过胸腔敲击传递入她耳底、心里,"论情说情道情……自古骚人墨客诗翁们说的不算少了,可是真正尝到了情,才知道那是多幺惊天动地的震撼,前所未有的冲击如浪袭来,酸甜苦涩如人饮水……所以,我也怕,但我们不能因惧怕而忘情,妳说……是吗?"
她双耳嗡嗡然,没料到他竟然坦白以告,还深刻地刻画出了那种既想又望且怕的酸甜心情……
他的话挑开了她始终蒙在眼前的那层轻纱,教她真正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是啊,她好喜欢、好喜欢他,已是入了情关……
但是她最最恐惧的事情并非爱上他,而是爱上他之后,会给他带来的灾厄啊!
他是大夫,有德之人,所以绿豆在他手里才会起死回生、否极泰来,可是她不同,她真的是大灾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