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的任务重于一切,那幺……
他狠狠地咬紧了唇瓣,咬出了怵目惊心的血痕,在银兔震惊不舍的低呼声中,他站了起来。
"两天后,我会亲手将兰瑙交给妳,到时候……"他声音冷淡,可是说到一半就再也禁不住地别过头去,刺目的泪水滚落了脸庞,他大步往外走。"我会将所有银字宝号的营收所得和该给妳的银两连同兰瑙一并交给妳。"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银兔闻声站了起来,随即颓然地跌坐回栏杆。
他走了……
鼻头一酸,悲伤的热泪再度扑簌簌掉落。
就这样吧!让他恨她,恨她的无情,恨她的不愿留下,这样当她回到遥远的月宫后,他就不至于为她形锁骨立,饱受相思之苦了。
银兔看着他丢在栏杆上的帐本,颤抖着手拾起,翻开了一页又一页。
"生意真好,赚了……不少钱呢!"她想要笑,可是热泪却不听话,硬是濡湿了她的眼、她的颊、她的心……
时光如箭,一去不回头。
这两天,海澜都没有再踏进珠光宝气阁一步,其它的人不知道银兔即将离开了,倒还是常常过来找她聊天,尤以黎老夫人来的次数最多。
她总是满脸笑容地叨絮着该准备婚礼了,银兔只是微笑,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心正在受千刀万剐。
要忍住、忍住……
两天后,一脸憔悴的海澜再度踏进了珠光宝气阁,他手上捧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桧木盒子,盒子底下还垫了一大迭物事。
他看到了同样清瘦苍白的银兔,神色一震,随即用冷漠掩饰住,将盒子连带银票交给她。
"这里是所有的银票和……兰瑙。"他冷冷地说道。
银兔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也没有再多说什幺了,只是点了点头,低低地回道:"谢谢。"
"我不会占妳便宜,等妳走后,银字宝号就会收起来,胭脂香米团子永成绝响。"
像是要折磨她,也像是要折磨自己,他故意如此说。
银兔神色黯淡悲伤,依然不为所动,"都……都可以。"
"妳可以走了。"他掉转过身子背对她,彷佛再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强忍着心头的悲痛,银兔捧着盒子轻轻地说:"保重……"
他忍住回头的冲动,神色紧绷、面无表情。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念起咒语。
倏然间,银兔轻飘飘地往天上飞,可是手上的银票却像受到了某种阻隔一样旋然飞舞飘散,连同她小荷包里装着的铜钱儿,哗啦啦地洒落……
用尽心机千般计较,到头来,她还是什幺都带不走……
银兔终于哭了,不知是在悼念无法携回的银票,还是这段注定断绝的爱情……
海澜,永别了,从此以后,天上地下,永远忘了我吧!
别再为我心痛了……因为心痛从此变成了我的权利,在天上、在遥远的广寒宫里……高处不胜寒,碧海青天夜夜心……
当海澜被飘落的银票和铜钱声惊动而转过头来时,已不见银兔的踪迹——
"银兔!"他的声音凄厉破碎如风中秋叶。
心已死、风已凉,是秋天来了吗?
她回到月宫……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海澜病了,病得人事不省,唯一清醒的时候只是握着母亲的手问:"银兔呢?银兔呢?她可还会回来?"
黎老夫人哭得半死,拚命想要安慰他银兔会回来,可是她根本不知道银免到哪里去了,又怎幺知道该往哪儿找她回来呢?
"她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海澜又呓语着,声音破碎凄然。
银兔走了,海澜缠绵病榻药石罔效,全逍遥侯府上下都着急得要命,可是谁也没法子令他好起来。
薛神医和太医都来过了,可依旧摇头叹息,心病最是难医啊!
黎老夫人差人去请海澜的好兄弟子丹和行刀过来劝劝他,可没想到凤家和苏家现在也急成一团,因为子丹为情痴痴癫癫,行刀为爱不吃不喝不睡……
这是怎幺了?怎幺全变成这样了?
原先还急他们三个人不成亲,没想到一下子三个儿郎都遇到了心上人,却又遭遇到这等情伤打击……
深夜。
就在海澜病得迷迷糊糊、看顾的黎老夫人和丫头们都累得睡去时,一道银光陡然映现,在这片莹然银光之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出现。
带着隐隐约约的桂花香气,银裳飘飞的银兔无声地来到了海澜的床榻前。
丙然是真的,她在月宫看到的都是真的!
海澜真的为她病倒,都快要死掉了。
银兔轻轻地坐在床沿,噙着又喜又怜的泪水吻了吻他滚烫的额头。
一道月光奇异地拂过他全身,将通身的热气全抽走了。海澜本能地眨动着眼睑,仿佛受到某种奇妙的引导,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乌黑慧黠的眼眸、雪白粉女敕的脸蛋儿、一抹淡淡的笑意挂在唇角……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银兔?!"他呆住了,还以篇自己是病胡涂了,要不就是又作梦了。
银兔嫣然笑了,清亮泪珠在眼眶打转。"是我,我回来了。"
他突然爬了起来,却因为身子实在太虚弱了,忍不住量眩了一下,银免连忙扶住他。
那柔软真实的触感、那扑鼻而来的桂花香气……
海澜猛然一把将她抱人怀中,彷若要证实她是真是幻影?"银免?银免……真的是银兔?不是我在作梦?老天!"
见他狂喜的模样,银兔又想笑又想哭,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真的是我,我回来了,而且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他这才有了一丝丝真实感,又笑又哭,不可思议地问道:"可是……可是为什幺……真的吗?妳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她郑重点头,巧笑倩兮,"我回去月宫后,才知道我比金免、宝兔都晚了一步交差,她们已经找到碧珑和魄玛。当我将兰瑙交给嫦娥仙子时,我告诉嫦娥仙子我的心已经掉落在凡间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连眨也不敢眨,好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可没想到仙子温柔地对我笑,告诉我金兔和实兔也找到了她们此生的真爱,仙子不忍心拆散他们,所以将她们月兑去仙胎化为凡人,回到人间找寻属于她们的幸福。"银兔想起那历历在目的情景,心中欢喜和惆怅交杂。"而我,我也找到了我生命中注定的逍遥郎,所以不等我说,仙子就叫我回来凡间……她也要我回到幸福的身边。"
海澜屏息着,深深凝视她,感动极了。"所以妳选择回来?回来我身边?"
她点点头,露出雪白的贝齿,"你肯让我回来吗?!虽然我爱钱又贪小便直又凶巴巴的……但是……我想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她说得好大言不惭哪!
海栏感动得要命,喉头梗塞、眸光迷醉……
"银兔,虽然妳爱钱又贪小便宜又凶巴巴,但是在这世上,我相信也没有人比我更爱妳、更喜欢妳这些小毛病了。"他欢呼一声,深情地拥紧了她。"怎幺办?"
她睁大眼睛,激动得无以复加,心儿又热又甜……可还是忍不住噗哧一笑,紧紧地回拥住他。
"那刚好,我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呀!"
"不,我们是拜金女加逍遥郎,看天下金银财宝何处藏?"他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深情微笑道。
银兔一怔,越想越有道理,瞬间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惊动了黎老夫人和丫头们,可是她们尚且来不及思索为何银兔又突然回来了,就被银兔奔放的笑声给传染了。
再看到海澜也跟着笑得好开心,精神可好着呢,浑身上下哪还有半点儿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