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什幺?"
他连忙摆手,掩住了失落的双眸,"没什幺,小人先告退了,再次……抱歉,打扰妳了。"
"等等!"见他转头就要逃,银兔本能地唤住他,"你没有冒犯到我,也不用自称什幺小人,要比小,难道我这个人儿不比你小吗?"
他回过头来,窘然得手足无措,"银免姑娘……"
"既然你知道我是银兔,也知道我是侯府的客人,我们俩素未谋面,你应该也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她精灵的眼珠子一转,"我想想喔,最近出入珠光宝气阁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侯爷黎海澜,一个是来找侯爷的金娇娇姑娘……咦?你的脸红了也!"
嘿嘿,真是不够老练,不过三两句便被她套出来了。
方儒狼狈得又想逃走,可是银兔正在对他说话,他又不便拔腿就跑,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处,头越来越低……
"啊炳!你是来找金小姐的。"银兔有了结论。
"银兔姑娘,小人……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额上冷汗如雨下。"我不是……不是……不是来偷看金……"
"你越解释越槽。"她很有兴趣地瞅着他,干脆招了招手,"不想我大声嚷嚷出来的话,你还是先过来亭子坐坐吧,说不定我还帮得上你的忙呢!"
他紧张地考虑了老半天,最终还是抵不过银兔那一句"说不定我还帮得上你的忙",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却还是垂着手站在一旁,不敢坐下。
银兔仰头看着他,很没有气质地跷着二郎腿儿,吊儿郎当地说:"坐呀,要不我就大声嚷啰!"
吓得方儒一跌坐在雕花佳木椅上,冷汗直冒。
"你喜欢金小姐吗?"
"不不不……"
银兔见随口问一句就把他吓得魂不附体,禁不住噗哧一笑,"哎哟,喜欢一个人是很自然的,有什幺好害羞的呢?如果你真喜欢金小姐也是天经地义,因为她家有很多钱喔!"
她语气不胜欣羡,方儒却瞬间被刺激着了,僵硬地挺直了腰杆子。
"我不是因为她家的钱才喜欢她的!"他俊秀的脸庞专情坚定,慨然地驳斥道。
银兔玩着铜板儿,笑嘻嘻地静候下文。
"我对金小姐……"他低下头来,无限深情向往,"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你们是青梅竹马?"银兔叫了一声,再度羡慕得要命。
方儒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是,我们是青梅竹马,银兔姑娘,有什幺问题吗?"
"没有没有,只是我很向往青梅竹马的感情呢!"在月宫里头算来算去也不过那幺几个人,她们金宝银三兔又是打小就打到大的,根本就没有尝过那种酸酸、甜甜、涩涩的"郎骑竹马来,达床弄青梅"的滋味。
每回从月宫往下看,看见几对欢喜小冤家从小到大的发展,她都觉得当初嫦娥仙子抱牠们飞向月亮时,为何没多抱一只公兔子呢?
这样她就可以跟着尝尝青梅竹马的滋味啦!
方儒眼底有着回忆的微笑,神情温柔极了,"我还记得侯爷大我三岁,我又大金小姐两岁,那一年她五岁,梳着两根长长的辫子,穿著新做的大红衣裳,满脸红通通……"
"她现在还是一样啊!"银兔偷偷咕哝。
方儒没有听见她的话,自顾陷入美丽的回忆底,"那一年,侯爷已经开始习武练字、读四书五经了,金小姐——"
"娇娇。"她补充。
他不由自主地唤出了她的名字,"不,是阿娇,那时人人叫她阿娇,她打小就娇女敕可爱极了,总是喜欢跟在侯爷后面追,侯爷没有太多时间陪她,但是他一有空就会带我们两个到溪边捉鱼、烤鱼……"
银兔双手撑着脸蛋儿,想象着那种童年有趣的情景,脑袋自动跃进了海澜十岁时的模样。
他该是个风趣体贴又好玩的小大人吧?
"侯爷大部分时间都不得空的,到最后就变成我陪着阿娇玩了,"他幽幽地瞇起眼睛,无限想望过去的点点滴滴,每一寸回忆尽避是那幺久了,却在他脑海深深镌刻。
"放纸鸢、骑竹马、荡秋千……玩丢石子儿,输的人要被弹耳朵,她总是输,女敕女敕的耳朵却安然无恙,因篇我舍不得……"
银兔听傻了,想象着小男孩舍不得弹小女孩耳朵的景象。
他的声音陡然瘠症了,清秀的脸庞散发着淡淡的哀伤和失落,"如果……人能永远活在过去,那该有多好?"
他还记得那一年夏天,阿娇顽皮地爬上了高高的枝头,他为了救她还掉下了树,整整有半个多月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阿娇偷偷跑来探望他时,白女敕脸蛋上因为担忧而滑落那道泪水……那时候,他竟觉得自己是天下最最幸福的人了。
如果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他甘愿双脚永远好不了,只要能够停留在那一刻……
银兔静静地倾听着,一股同情油然升起。
"过去虽然美好,但是展望将来更好哇!"她认真地说,"难道你没想过,或许将来有机会跟她成亲、洞房、养儿育女、白头偕老?"
方儒仰头叹息,轻轻地出声,"我永远没有这个机会的。"
"怎幺说?"
他沮丧,"我们的身分……她是丝绸富商的千金,我不过是侯府的下人,我们的身分天差地别,更何况……何况……"
银兔脑袋愈发灵光,眼珠子一转就猜到了,"何况你喜欢的阿娇却喜欢别人,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脸上又悲又喜又感慨,心中滋味复杂极了。
"侯爷是我心目中永远的大英雄,别说我比不上他一根寒毛了,就是今天要我跟他抢心爱的女人,我是宁可死也不愿这样做的。"他崇敬地低语,显然海澜在他心中的地位不比娇娇差。
银兔支着下巴,纳闷地看着他,"你好笨,宁可双手把喜欢的女人送给别人,也不愿意出头去争取,这样一点儿都不像个男人嘛!"
"能够让心爱的人得到幸福,对我而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他若悲若喜地说道。
银兔似懂非懂,但是这两句文诌诌的话却让她心头莫名一动,好象联想起了什幺,却又立刻消失无踪。
让心爱的人得到幸福啊……
"可是你怎幺知道娇娇嫁给海澜一定幸福?"不知怎的,想起那个穿金戴银的金娇娇要嫁给儒雅风流的黎海澜,她心口有种戳刺绞疼的感觉。
方儒困惑地看着她,反问道:"银兔姑娘,妳怎幺知道阿娇嫁给侯爷不会幸福?"
她怔住了,半天才开口,"我就是知道。"
"子非鱼,焉知鱼乐?"他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斯文的脸上有着丝丝惆怅,"银兔姑娘,今天真谢谢妳肯听我说话,这些事我已经闷在心头太久了,好不容易有机会一吐为快,现在说完了,我心头也好过多了。"
看着他慢慢离去的沉重背影,银兔猛地叫住他,"季公子,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觉得海栏侯爷不会是娇娇真正幸福的归宿的!"
他背影微微一僵,随即加快脚步离去,没有再回头。
银兔望着他消失在拱门后,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呵……
金娇娇和黎海澜,他们俩真的会凑成一对吗?
这下子换银兔愀然不乐了。
相思红豆楼黎海澜潇潇洒洒地摇着书生扇,一派雍容儒雅,他端起了面前的鹅白胎瓷杯,啜饮了一口天山雪茉香片清茶。
这茶大有来头,人口清香甘甜,生津解渴,四肢飘飘然,实属人生一大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