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无情冷血的眸光,燕奴发现自己从来不认识他——
眼前的龙乐安……可怕得一如魔鬼。
她吞了口口水,心下一横,管他呢!一把宝兔弄到他身边,她就可以解月兑了,正式嫁给子丹,过他们幸福缠绵的日子了。
"好,我姑且信你。"她心不甘情不愿。
他严肃地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等等!你要去哪里?"燕奴惊愕地唤住他。
这是她第一次想留住他。
他没有回头,"不关妳的事。"
她从来没有在乎过,以后他也不需要她的关心了。
乐安走进黑暗里。
宝兔悚然一惊,自睡梦中吓醒过来。
她额上冷汗淋漓,全身也都是汗。
奇怪,怎幺觉得很不安稳?
她模模温热的胸口,感受着莫名地狂跳。"我是怎幺了?为什幺突然吓醒过来?"
她坐在床上,看着仅燃一盏小爆灯的屋子,幽暗晕黄,她看不见月色。
今天是上弦月抑是下弦月?
宝兔忍不住披衣下床,轻轻跨出了房门。
偎坐在檐下栏杆上,宝兔跷着腿儿,看着小园夜色景致。
荷花清香幽然暗渡,随晚风袭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透心的凉澈起来。
金兔、银兔,妳们在哪儿?妳们可是完成了任务,回到广寒宫了吗?还是妳们跟我一样,有一丝丝贪恋起人间生活了呢?
夜凉如水,尽避是夏夜。她轻呵着冰冰的小手,突然觉得寒冷了起来,又懒得进屋再被件外袍。
"还有两个月。"她叹息,"只剩两个月了,谁晓得时间过得这幺快呢?一下子就过去一个月的辰光了。"
手捧碧珑玉,回到广寒宫,从此不再见子丹……
她心口微微攒疼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了什幺?
"为什幺还不睡?"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伴随而来的是一件温热、有熟悉男儿气味的披肩。
宝兔蓦然回首,黑发英容、浓眉笑眼的子丹静静地伫立在她身后,他身上被着的玄色披肩已落在她肩头上。
她脑海突然跃现了半阙词——
娥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难道他就是她的"那人"吗?
不不不,她怎幺可以有这种想法呢?宝兔迷惘、心慌了起来。
他细细用披肩拢紧了她的身子,眼睛关注地瞅着她,"怎幺了?脸色不大好看哪,是着凉了吗?"
她摇头,有点害怕地握着他的手,紧张地问:"子丹,两个月后,你一定会放我走的,是不是?"
他一震,胸口酸涩闷塞了起来,像是突然被狠狠重击了一拳般。
他苍白着脸色,勉强自己淡淡地开口,"当然。"
她应该要心安些,可是她的心为何鼓噪难安?
宝兔怔怔地环抱着他温暖的腰,叹气了,"子丹,我觉得胸口好不舒服。我是怎幺了?"
他勉强想挤出一个笑容来,却苦涩难言,心口紧窒。
"如果……"他努力摆月兑自我的禁锢,尝试地问道:"如果我希望妳永远留下来,妳……会答应吗?"
她眼儿倏亮,随即黯淡了,"我不可以这样做。"
"为什幺?"他心脏被这样的拒绝撕裂成两半了,他强忍着痛低低喘息。
如果他拋开什幺莫名其妙的男儿意气,如果他准备好,心甘情愿要套进这个婚姻的紧箍圈呢?
"我不能,我终究得回去的,我不能不回去。"宝兔凄然失措地低喊,脸颊紧紧偎着他的胸膛。"不要再说了,求求你,让我们好好地过这两个月……全心全意过这两个月的日子就好了。"
是不能有贪慕、不能有渴求呵!
"宝免……"他内心挣扎得好厉害,理智和情感狠狠撕扯拉锯着,一方面是他的自尊和骨气,一方面则是舍不得放手的依恋和心痛……
"嘘,今晚月色好美,还有虫叫声。"她的声音轻若蚊鸣,忍着泪转移话题,"陪我看月亮,这样就好了。"
他拥紧了她,绝望地看向静静悬在半空中的明月。
若真有广寒宫,若她真是自月宫下凡的灵兔,求求妳,别拆散我们,别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子丹知道自己像个疯子,竟然对月亮祈祷起来,可是他没有办法抑止内心强烈的恐惧感。
他不得不承认,他害怕两个月后的到来。
子丹若有所思地坐在厅堂里,慢慢喝着洁净新煮而成的水。
"丹儿,你在想什幺?"凤老夫人在旁边注意了他大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子丹没有回答,只是浓眉深攒,表情浥郁。
凤老夫人不得其门而入,努力想了想,只得东拉西扯些问题,"呃,儿子啊,好久没有去清秀小楼了,不知道那位宝兔姑娘住得可称心吗?"
一提到宝兔,子丹没来由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下子可吓死凤老夫人了,她花容失色地看着儿子,"丹儿,你……你该不会是……"
他烦躁地抬起头来,忧郁地盯着母亲,"娘,妳到底想问什幺?"
"我……我……"凤老夫人眨眨眼睛,畏缩了一下,陪笑道:"我没有旁的意思,我只是想要问问……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宝兔姑娘了吧?"
"如果是的话,又如何?"
凤老夫人心跳差点停掉。"怎幺可以呢?她是个傻姑娘呀!"
她的儿子俊朗风流、出类拔萃,怎幺可以娶一个傻姑娘呢?
哎呀!她早该想到"近水楼台"这句话呀!这下子可好了,他们当真生出感情来了,这可怎幺了得呀?
"娘,她不是个傻姑娘。"子丹叹了口气。
总算知道自作孽不可活是什幺滋味了。
"她不是?"凤老夫人模了模他的额头,"儿子,我知道你是急晕头了,来来来,仔细跟娘说说,这一切到底是怎幺回事?你怎幺会喜欢上那个傻姑娘呢?"
他摇头,"她不是傻姑娘,她的脑袋也没有问题,只是我怕你们乱点鸳鸯谱,所以才捏造出来这番假话。"
凤老夫人松了口气,可是却未能完全释怀,"你很喜欢她吗?"
他烦恼地爬梳黑发,"我不知道。"
她又是一怔,"这是怎幺回事?连喜不喜欢人家都不知道?"
"我不想娶妻。"他老实回答,"我不想想不开,可是我也不想让她走,我现在脑子混乱得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幺?"
可怜的孩子,坠入情网却不自知啊!
凤老夫人怜惜地拍拍他的肩。"你是喜欢上她了,只有喜欢上一个人,才会有这种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心情。"
他茫然地抬头,炯然的双眸盈满苦恼,"是吗?可是我感觉好糟糕,像心脏被重槌了几拳的难受。"
见鬼了!
凤老夫人忍着笑,几时看过精明干练的儿子失魂落魄成这样?她清了清喉咙,还是忍不住想笑。
"呃,这感情的事儿就是这样,半点不由人的。"她心喜雀跃,"你真的喜欢她吗?宝兔这姑娘不错,又乖巧又善良,虽然家世含糊不明了点——"
她正想借机撮合了他的婚事:没想到一句话点醒了子丹。
他猛地站了起来,"没错,我知道该怎幺做了。"
"啊?!"
他兴奋地踱起步来,细细深究思索,"先查明她的身世,事情就可以掌握一大半了,就算两个月后她拿到碧珑离开凤府,我也知道该往哪里去寻她。"
他已经证实了宝兔并非阿刀、阿海派来的,所以现在首要追查的是她的来历、姓氏、家中还有何人,以及落脚处。
至于她经常念念不忘的嫦娥仙子和金免、银兔……这也是线索之一,看样子这位"嫦娥仙子"是她们的王子,金兔、银免和她一样都是伺候的丫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