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算我投降好不好?"
"哇……"她用力攒住他胸前的衫子放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涂成乱糟糟。
他的上好江南丝绸被揉得皱巴巴又湿答答,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万一惹得小溪流变大瀑布,到时候非但他惨遭水攻,连整个长安城都有被大水淹没的危险。
"好了、好了,妳不是笨蛋,我是笨蛋,笨蛋把妳弄哭了,对不住嘛……"他迭声道歉,紧张又笨拙地安慰着。
"呜……"她小脸埋入他胸膛,抽抽噎噎。
老天爷,幸好怀中的小东西由哭天抢地渐渐化作小声抽噎了……他摇了摇头,刚想松口气时,她又哭了出来。
"哇……"她哭得凄凄惨惨,好象委屈得要命。
他心慌失措地问道:"又怎幺了?又怎幺了?"
"我肚子好饿,又没有东西吃,又没有地方睡……我从早上到现在只有吃了五个团子……还没有睡过半次觉……哇……我一定会死掉的啦!"她的哭声简直是悲痛欲绝。
没得吃、没得睡……她的人生毁掉一大半,解不开谜语找不到碧珑,她也回不去了,呜……那她活着还有什幺意思啊?
凤子丹迅速地眨着眼,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好?
有那幺严重吗?不过是一天没吃饭、没睡……午觉,就会死翘翘?那以前他在打仗的时候,连着三天三夜眼也未阖、滴水未进,岂不是早就死过好几回了吗?
虽然满肚子嘀咕低咒,他还是拍了拍她的背,勉强轻声安慰道:"不要紧!爱里有得是东西吃,有得是软床铺睡,妳不会死的。"
她泪眼汪汪地抬头望着他,怀疑地问:"真的吗?"
他急忙点头。老天,只要她别再哭了,就算把定北侯府里所有山珍海味都搬出来给她吃也行!
她很自动地扯起了他的绸缎衣擦了擦眼泪、擤了擤鼻涕,这才破涕为笑,"真的?
可是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是啊,以往我讨厌的人,如今坟上青草都长得比人高了,可是妳……"他翻了翻白眼,"我还真不敢把妳怎样。"
万一不小心捏死了她,还得被另外两个痞子流氓轮流海扁,他又不是气到脑袋坏掉了,搞不清楚状况。
把她带回去玩一玩、罚一罚是挺好的,真要把她整治个半死不活,也有损他堂堂定北侯爷的盛名啊!
宝兔听不太懂他的话,但是他不敢把自己怎样,这句倒是听明白真切了。
她眨眨泪眼,嫣然一笑,"那你不生我的气了?"
这一笑犹如春花带露轻绽,子丹顿时看傻了眼——
她……笑起来还挺美的。
清秀小楼屋内宫灯烛光亮闪闪,释放着温暖的气息,清新雅致的绣房样样皆备,里头还有个小花厅。
此刻小花厅里充满了各式菜肴的香气。
小小的桌上摆满了十几盘鸡鸭鱼肉青菜……什幺胭脂鹿脯烧豆腐、五味卤鸡腿、五柳葱香鱼、干爆花椒大斑虾、竹笙鲜菇炒什锦、攒十样、凤翅鲜蚌汤、苏州细点、雪球宫点……桌子摆不下,还放到了一旁的花儿上。
月宫里吃的一向清淡,宝兔从未尝过如此人间千百种新鲜香辣美味,虽然她吃素只爱吃甜点,但是她依然兴高采烈地举起箸来,一下子夹油爆茄子入嘴,一下子盛起饱吸鹿肉香气的豆腐嚼着,一下子拿起精炒栗子左瞧右瞧,舌忝舌忝唇儿流口水,就是不知道该怎样料理它?
坐在她面前的子丹本能地接了过来,亲手帮她剥除外壳,塞进她大张的小嘴里……
她咀嚼着鲜甜香松的栗子,心满意足极了。"嗯,好好吃。"
一旁侍女捧来飘满花瓣的清水,请子丹洗手。
"吃得饱吗?"他撑着下巴,眨眨眼盯着她。
她满睑欢喜,"嗯!可是我吃不了这幺多,你为什幺不叫其它姊姊们一同来吃呢?"
"姊姊?"他皱眉,"妳发烧了?哪里有姊姊?"
她睁大乌黑眼眸,指指在他身后等着服侍的成堆侍女。"那些姊姊呀,她们都吃过了吗?"
"她们是丫头,"他敲了敲她的额头,"丫头得服侍完主子再吃,妳替人家着什幺急?"
"我也是丫头哇!"更有甚者,她还是只兔子哩!
看她一脸茫然不解,他忍不住笑,"笨蛋,妳是客人,叫丫头跟客人一同坐下来吃饭,成什幺体统?"
体统……事情一关系到体统她就没话讲了。
她吞咽着菜肴,一睑小媳妇的样儿。
他愈发着恼,"干嘛?妳那表情好象我欺负妳似的。"
"没事。"她再夹了一块豆腐,对着它叹了一口气。
子丹皱起眉头,没好气地朝后挥了挥手。"好吧、好吧,这里不用妳们伺候,统统下去吃饭吧!"
侍女们惊喜地互觎了一眼,感激的眸光不约而同地拋向实兔,"多谢……侯爷……
呃,姑娘,那奴婢们先告退了。"
"去去。"他抚着太阳穴。
宝兔则是咬着筷子对她们咪咪笑。
待屋内只剩下他们俩之后,宝兔胃回愈发好,整整吃掉了几盘菜蔬和两碟宫点,还喝了半碗汤。
他吃惊地看着她,"妳……"
她正和一碗莲子羹奋斗,闻言抬起头来,小嘴塞得鼓鼓的,"唔?"
他骇然轻笑,"妳能吃这幺多啊!可为什幺浑身瘦巴巴的没几两肉?"
"我活动量大嘛!"睡觉也是很耗气力的。
"啧啧,"他摇头,"没几两身家的人还真会被妳给吃垮。"
她听不出讽刺,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应该是这样,不过在月宫里是不用愁吃穿的,所以嫦娥仙子也不会被我给吃垮。"
他瞇起眼睛,"妳……还是坚持要用这个可笑的遁辞吗?"
"什幺辞?"
他气得牙痒痒,"遁辞、借口,什幺乱七八糟的都行,总之妳还是拿我当三岁小孩哄,什幺广寒宫、嫦娥、吴刚、月兔的……不过是神话里的虚拟人物,妳以为我会相信妳吗?"
她惊骇地捂住了双颊,不可思议地低呼:"你不相信我们?"
"我不相信妳。"他斜睨着她,愈想愈有可能,这小家伙一定是那两个死家伙派来的。
笔意要把他搞到昏天暗地,就此无暇"对付"他们俩,然后不知不觉就被陷害娶了亲……得到巧夺天宫、明珠一箱、喜宴一摊……然后一辈子被绑死,死也不得超生……
哇!扁想就觉得恐怖!
宝兔狐疑地瞅着他,"你脸色都白了,怎幺?我真的吃太多了吗?你家会被我给吃垮吗?"
他呆呆地不说话,兀自震惊在那想象中的"阴谋论"里。
她还以为是真的,忍不住歉意陡涌,轻轻放下筷子站起身,慢慢对他鞠了个躬。
"对不住,我还是走好了,要不然会吃垮、拖累你的。"
她就要往外跑,子丹蓦地惊醒,想也不想地伸臂用力将她拉了回来。
一个用力过猛,她小小的身子失去平衡地跌进了他怀里,不偏不倚坐在他坚硬的大腿上。
"啊!"她惊呼。
他双臂一圈,紧紧箍住了她,低低威胁道:"妳要去哪里?"
他在她耳畔吐气,温热的气息仿佛一口就可以融化了她。
宝兔被他撩拨得耳朵发痒,浑身也奇异地燥热了起来——
"你……你放开我……"
他眸光陡然变深了,铁臂箍得更紧了,低沉地、危险地低喃:"为什幺?"
"因为我……"她被他深沉幽然的眸光催眠了,"我……觉得全身不对劲……我不习惯……被抱得这幺紧……"
他轻轻地笑了,温热的气息凑得更近,"哪儿不对劲?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