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打算要送她到医院时,紫陌紧闭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司徒吁了口气,靠近她身边轻轻摇著她,“丁小姐?丁小姐?”
她缓缓苏醒了过来,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
“丁小姐,你终於醒过来了。”他沉声道。
紫陌吃力地转过头来,茫然地望着地,过了几秒钟才将他认出。“司徒……律师?”
他点头,“是我。你现在觉得如何?暖和点了吗?”
她长长的睫毛无力地扇了扇,涩涩地道:“是你救了我?”
他再点头,“幸亏我有到河堤慢跑的习惯,否则你此刻已成水底冤魂。”
“为什么要救我?”她语气萧索,轻怨道。
他怔了怔,搜寻研究著她的眸光,“你想自杀?”
“我不想自杀,我只是不要活了。”
“都一样,你因何轻生?”
“生无可恋,不死还留着做什么?”她眼眸隐隐泛著泪雾,幽幽的反问他。
“你有家人,有朋友,有杜豫,还有健全的身体与思想,这些难道都不是你继续活下去的支撑?”
“不,你错了。”她萧瑟地看著他,“我什么都没有。”
“你和杜豫吵架了?”他敏锐地问。
她摇摇头,“没有。”
“和家人有误会?闹翻?”
紫陌戚然的笑了笑,早在多年前,她就已经失去她的家人,现在的家人,跟陌生人没两样。
误会?闹翻?这两个词语怎能释尽她所有的哀愁?
“我知道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如果你把我当作朋友,而你又想找一个人说说话,不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声音低沉温柔地道。
她噙著泪水,深深地凝视著他。
他的温暖就像个大哥,坚定强壮如磐石,她真能对他倾诉吗?
半晌后,她终於开了口,“你的肩膀……可以借我一下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紫陌依偎著地厚实的肩膀,放声痛哭起来。
司徒心疼地看着她,可是他体贴地不发一语,只是让她静静地发泄自己的悲伤和泪水。
紫陌哭得涕泗纵横,她已经憋得太久太久了。
二十几分钟后,她才断断续续地止住泪水,吸吸鼻子;她两眼红肿得像杏桃一样,让泪水洗过的黑眸却越发明亮清澈。
“谢谢你。”她把眼泪鼻涕都揉在他身上了。
“不要紧,我会把帐单寄给你的。”他幽默地道,试图逗笑她。
可惜他只成功了一半,紫陌才牵动唇角一笑,笑容又立刻破碎消失。
“哭完以后,心情好过多了。”她捂著胸口,鼻音浓重,心情却慢慢平静下来,“谢谢你,我现在没事了。”
“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语气柔和,关心的问。
紫陌摇摇头,“对不起,我不想谈……请你原谅我。”
“杜豫说得对,你很爱跟人道歉。”
闻言,她的眼眶又充满泪水,“是,我也很讨厌自己这样。”
他立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不禁懊恼道:“对不起,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我明白。”她再吸了吸鼻子,司徒递过一盒面纸给她,“谢谢。”
突然问,轻脆的电钤声响了起来。
他对她比了个手势,“抱歉,我去开个门,你先休息一会儿。”
紫陌点头,将棉被拢紧了一些。
司徒走到门口,自门上小孔朝外看了一眼,只见一睑落寞忧郁的杜豫抱著一瓶酒站在门外,他忍不住笑了。
他打开门,杜豫问也没问就走进来,哀声叹气地趴在沙发上。“我失恋了。”
司徒闻言一愣,笑骂道:“你有没有搞错?”
“是真的,我爱的女孩不爱我,硬要我俩做好朋友……”
司徒看了看客房方向,知道外头的声音房里的人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你倒说说,人家怎么让你失恋了?”
“我说过了,她只想把我当朋友,不管我怎么做都一样。”杜豫扭开瓶盖,猛地灌了一口。
司徒脸色大变,急忙抢下,“你疯了,白兰地怎能这样灌法?你是学医的,比我清楚烈酒这样喝会有什么后果!”
杜豫沉郁的看了他一眼,“酒给我,我带它来是要你跟我喝,不是要你把它独吞掉的。”
“谁跟你抢酒喝?你总得先把话说完才可以灌个烂醉。”他试探地问:“你和丁小姐吵架了?”
杜豫申吟一声,痛苦地道:“如果她肯跟我吵就好了,不要把所有的心事都憋在心里,让我分享她的欢喜忧愁……我气她存心弄坏自己的身体,这个笨蛋瓜,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意把苦说出来,难道我还不值得她信任吗?”
司徒越听越迷糊,“你气她不把心事告诉你?”
“不只这样,她在清洁公司上班,上回又遇到凶杀案,手上还有伤口,每天还要出门去做粗重的工作,她公司里的老板和员工又是奇奇怪怪……”杜豫碎碎念着,“我担心死她了,她这么弱小,这么单纯,吃了苦总是往肚里吞,就算哪天真的受不了了也不会跑来跟我求助,说不定会乾脆去跳河,一了百了……”
司徒睑色古怪,“听起来你还挺了解她的。”
不知道在客房里的紫陌,听到杜豫这些真情流露的话以后,心中做何感想?
“不,我一点都不了解她,每当我觉得稍微了解她的时候,她就突然冒出莫名其妙的自卑和退缩……”他烦燥地爬梳头发,“我实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想就此消失在她生命里,我的心第一个不赞成,想要把她娶回家好好疼惜,她又一定会落跑!司徒,活人比死人更麻烦,果然一点都没错!”
司徒忍俊不住,哈哈大笑,“你惨了。”
客房里的紫陌恐怕已经头顶冒烟了吧?
杜豫悲惨地望著他,“我早就惨了,自从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陷进去了。我这叫报应,以前还笑我二哥为小梨子神魂颠倒吃尽苦头,结果呢,现在自己也遭殃了。”
司徒微笑地瞅著他,“杜豫,你真的喜欢她?”
杜豫低叹一声,“有什么用?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随时会逃开我身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才放心把自己交给我。”
“给她时间,你和她认识才多久?不到一个月吧?”
杜豫瞪他一眼,“你跟丁丁串通好的吗?她也是这样说。”
“应该检讨的人是你,事情发展太快,应该要给她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丁小姐的个性你比我清楚,她很容易和人一拍即合吗?J
闻言,杜豫睑色一沉,语气略带火药味地道:“她才不是那种人,她的个性那么单纯小心,树叶掉到头上都还要细细研究一番,怎么可能会和人一拍即合?”
司徒摊摊手,做了个“那你还埋怨她”的表情。
杜豫一时语塞,不过他原本颓丧的神色逐渐消失,“我真是个大笨蛋。”
“幸亏笨得还不严重,还有药救。”
杜豫捶了他一记,笑骂道:“你这老小子就会消遣我,等哪天你尝到这种患得患失的滋味,就等着我笑回去吧。”
“话说回来,你和丁小姐就为了这件事闹得这么严重?”
“闹得严重?”杜豫傻傻地反问,“我只是生闷气走人,没跟她有其他争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徒大惑不解,“那丁小姐为什么想不开投河自尽?”
杜豫脑袋瓜轰地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一片,紧紧揪住他的双臂,“你说什么?她……投河?”
这时,紫陌自客房走了出来,憔悴的脸蛋上有抹晕红,低低唤道:“杜豫,我在这里,我没事了。”
杜豫惊喜地望著她,怀疑自己眼花,随即一个箭步冲向前,紧紧地把她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