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眸子湛然美丽,“不够、不够,春天有杏花桃花牡丹,夏天有石榴莲花蜀葵,秋天有桂花菊花芙蓉,正月有山茶水仙梅花,还有蔷薇月季兰李花……多不胜数,难道咱们不能都种吗?”
“可以、可以”他笑着点头,“自然都是可以的。”
“子服哥哥,你真好。”她又笑了,美得像迎风的一朵红蔷薇。
他牵起了她的手,微笑道:“好了,莲花看够了吗?咱们要不要再到其它地方看看?等到六月的时候再来看,这满池子的莲荷开得才美。”
“好。”她乖巧地点头,笑得像个小女孩。
他们越过莲花池,踩在如茵绿地上,子服领着她来到王家专有的绣房,说是要带她去看一漾特别的物事。
明亮宽敞的大屋子内,几名女子忙着裁绢缝绣,绫罗绸缎满桌子堆放着,等待巧手将它们裁缝成美丽衣裳。
樱宁笑吟吟地跟着他走进去,在看见满屋子的绫罗绸缎,只是咯咯轻笑,并没有一丝惊喜贪图,爱不释手的神情。
她只是模模这个,模模那个,又笑嘻嘻地放下,然后好奇地跑到绣工旁边看着她们的动作。
子服还以为她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结果走过来一看,原来是绣工正在衣衫上挑绣出一朵朵美丽鲜活的花蕊。
难怪她看呆了,爱惜地频频伸手模着料子。
他还听见她在问:“你们好厉害呀,道一朵朵花是怎么弄上去的?教我好不好?”
绣工们看着她,受惊若宠又感好笑。
“妳以后就是咱们的少女乃女乃了,哪用得着您亲自绣花呢?婢子俩自然会帮妳绣上最漂亮的花儿,好不好?”
“是呀、是呀。”
“你这么美丽,我俩绣的花跟妳比都逊色了。”
绣工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惹得樱宁娇笑连连。
她也不说话,只是满脸欢喜欣羡崇拜地直模着那绣布,嫣然巧笑的模样让同是女儿身的绣工们也看得入神。
唉,真不知人家是怎么生成的,出落得像朵花儿一棒,画画也没有这般的人物哪!
子服静静地在一旁微笑凝望,几名大婶捧着一大叠柔软轻暖的毛皮来,笑咪咪地道:“少爷,今年最好的都在这儿了。你瞧瞧,爱哪几款的尽避挑,婆子们必定弄得漂漂亮亮。”
子服笑着拉了拉樱宁的袖子,温言道:“快过来看这个。”
樱宁浅笑着转过头来,当她看到那一叠的紫狐和雪狐皮时,整张小脸瞬间惨白一片。
“啊……”她惊叫了一声,浑身颤抖着躲入子服的怀中。“他们……他……”
子服心慌意乱了,急急抱着她,匆匆道:“快快拿开!樱宁,妳怎么了?你害怕吗?”
一堆人见惊吓到了未来的少女乃女乃,慌得手忙脚乱。
“没事吧?”
“快去倒热茶来给樱宁姑娘压压惊。”
“张嫂子,你们把毛皮拿回上收好,快别吓着樱宁姑娘了。”
“是不曾见到狐狸皮吧?难怪被吓住了。”
成群女人家吱吱喳喳地围心着,还有人连忙搬了椅子过来要给她坐。
樱宁在他怀里瑟缩成一围,脸蛋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净,乌黑含笑的眸子闪动着惊惶恐惧和伤心。
“牠们……”直到那些毛皮被匆匆拿开了,她才吞着口水惊魂未定的低声道:“好残忍……为什么?为什么要把牠们弄成这样?”
子服心疼极了,紧紧拥着她,“吓着妳了是不是?唉,我真该死,竟没有先问过妳的意思。不要紧,毛皮都拿走了,不怕了。”
樱宁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她连忙拭去眼角的湿润,抬起头来勇敢地一笑。“我没事了,真不好意思惊扰到大家。”
绣工们这才松了口气,七嘴八舌道:“当真不要紧了吗?”
“喝杯茶暖暖胃和精神吧,这么娇弱的女儿家,怎禁得起惊吓呢?”
樱宁感激地接过茶杯,微笑道:“谢谢你们的关心,我没事了。”
待绣工们各自回到位子上继续努力绣花缝衣后,樱宁微微颤抖着小手,嘴唇还是有些发白,恳求地道:“子服哥哥,我们离开这儿好不好?”
他点头,急忙带着她离开绣房。
***
他们来到另外一座种满绿竹的别院,樱宁坐在亭子内,犹有余悸地捧着杯子,彷佛希冀那杯热茶能带给她些许暖气。
子服清亮深邃的黑眸充满忧心之色,坐在她对面,想要伸手握住她,却又不敢。
“樱宁,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好半晌,他才轻声问道。
她有些惊跳,猛然抬头看他,“没有、没有,你没有做错什么。”
“那你方才为何那么难过?”他仔细回想,发觉她方才的举止并非恐惧那些毛皮,而是恐惧着为何那些毛皮会变成“毛皮”。
他有点被自己弄混了,可是直觉告诉他,他的想法猜测没错。
樱宁幽幽地转着杯子,看着那绿沁沁的茶水,子服哥哥……为什魔要把可爱的狐狸剥皮?你不觉得好残忍吗?”
子服一怔,“硝裂动物的毛皮成保暖衣裘,自古皆然,至于残忍……”
她稍嫌激动地道:“动物也是有生命的啊,尤其是那些拥有灵性的动物,怎忍心剥下他们的皮做成衣裳呢?难道用蚕儿吐出的丝不行呢?不是也很暖和吗?为什么一定要剥他们的皮呢?”
子服从未见过温顺娇柔的她这般激动,他俊脸微微一红,愧疚地道:“是,你说得没错,只是我们是人,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依例遵循也没错,再说狐毛裘确实很暖……”
樱宁咬着唇瓣,倏地站了起来,试图绽露出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我……我自个儿走走。”
“樱宁……”他起身想追。
可是樱宁灵巧的身形翩然如蝶,飞快奔离了小凉亭。
他怔在当场,“我……做错什么了吗?”
***
樱宁迅速奔出王家,身影快得几乎没有人能察觉。
来到了郊野静谧处,她跃身到大树枝哑,坐在枝干上,小脚晃呀晃地,愀然不乐着。
为什么呢?为什么人类那么残忍?若是要填饱肚子也就罢了,天生万物本就是环环相扣,相生相克,身为花鸟树木飞禽走兽,自有人生命定的缘数。
可是人又不是为了要填饱肚子,只不过是为了好看保暖,就残忍地杀了无数只狐狸,只为制成一件美丽暖和的衣衫。
狐狸皮穿在狐狸身上不是最好看的吗?就像头发长在人头顶上是最好看的,如果长在脚底下可就麻烦了。
人类为什么想不通这道理呢?
穿狐狸皮残忍又血腥,那毛得费心梳理小心别弄体了,还得当心给虫咬、太阳晒坏了、雨荫霉了,这麻烦得紧的事就交给狐狸自己去伤神就好!做什么要穿狐狸毛来折腾自己呢?
而且死的又是可怜的狐兄。
说她笨也好,她就是没法理解。
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会不会有一日,当他们发现……他们也会伤害她呢?
正在胡思乱想间,蓦地一个低沉诱惑的笑声响起。
樱宁悚然一惊,低头下望──
一个身形高大,一身玄铁色衣裳的男子抬头望着她,笑容里满是得意畅快。
“樱宁,我终于找到妳了。”
樱宁脸色微量,气惜地道:“坏狼,笨狼,你在这儿干什么呀?”
玄郎噙着一丝嗜血的笑,“为什么?当然是来追我的小新娘啰!”
她咬着牙,美丽的眸子带着深深的谴责,“你为什么一直缠着我不放?你就没有别的事好做了吗?”
玄郎哈哈大笑,满意地道:“我就是喜颧你这调调,你要我到哪里找像妳这样半人半狐血统,美丽娇柔又天真无邪的小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