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洋文交谈,叽哩咕噜的,她一点儿也听不懂。
蝴蝶突然觉得好寂寞……这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呵!
她有气无力地回到了厨房,把托盘放回橱柜里。
埃伯和福妈眼见她的失意,忍不住必怀地问,“蝴蝶,怎么了呢?哪儿不舒服吗?”
她抬头看着他们夫妻俩,心头塞满着酸楚和失落,怎么也说不出口。
总不能说她是因为少爷始终对她没有青睐之意,始终没有喜欢上她,所以她难受到极点吧?不!
“我没事,只是天冷了些,就比较不爱说话吧。”蝴蝶勉强一笑,眼眶红红。
“要多穿点儿衣裳啊,这天可是说翻脸就翻脸,冷得冻掉了鼻子也不赔人的啊!”福伯道。
“多谢福伯,我会多穿点儿的。”她温柔地道:“倒是您和福妈,这么冷的天,要洗菜、做饭什么的很吃力吧?以后我做好吗?”
“那怎么成?你已经接过擦地、打扫家里的活儿了,每天这么辛苦,这做饭就交给我们两个老东西,不碍事的。”福妈微笑地说:“唉,老实说,自从你来了之后,咱们这家热闹多了,不但这样,我们两个老东西也好命了许多呢!”
“这都是我该做的。”蝴蝶连忙道:“不算什么的。”
她多么感恩能和这对热心善良的老夫妻一同做事啊!
尤其和他们一同吃饭的时候,那种有说有笑的家庭生活,更令她几番险些忍不住心中的悸动而落泪,心中温暖得像是围聚着一盆炉火般。
如果爹娘不死,此刻的她还是父母捧在手中的珍宝吧!
她笑看福伯夫妻,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来,“今儿个天冷,我做道拿手的沙锅鱼头可好?看来少爷会跟洋人们出去外头用餐,咱们令天就偷个闲,好好在这个冷天里犒赏自己一回吧!”
“那敢情好,我昨儿个才跟老刘买了条大黄鱼呢!那鱼头炸得脆脆的再下去炖……”福伯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嗯……风味一流。”
埃妈忍不住笑拍了他一记,“说到吃的你就眼儿发亮,老眼也不昏花了吧?令天中午要你挑的豆子呢?”
“我……”
“福妈,那豆子我都挑好一盆了,放在橱柜里头。”蝴蝶轻轻地笑了,“这样吧,干脆今天晚饭都交给我了,你们就只管站在一旁监督,看我这手艺可还行?”
他们说笑着,各自打理着手上的工作;火炉、灶口将厨房烘得暖暖的,任凭那冬雨淅沥哗啦,屋内自有一番温暖景象。
第五章
当司机载送着应酬得极为疲累、酣醉的李卫回来时,洋钟已是敲了十二下。
蝴蝶没有睡。
窗外下了好久的雨,白昼至夜不肯止歇;也许是这雨声撩乱了她的心吧!虽然已是半夜,她却无丝毫睡意。
躺在大床上,身上覆着温暖柔软的棉被,此刻的她该是比在小进落的窄屋里更幸福,单单是不用起身寻铁盆儿接着自屋顶渗下的雨水,就已省了她好些折腾的工夫。
可是世事总难两全,现在的她虽然不必为生活里的困顿而苦,却注定得为心里头的人儿揪心、苦恼……
人哪,总是习惯了庸人自扰,虽然明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却总是铙不出团团的迷雾,只因这迷宫是由自己的情筑成,自己就算在这迷宫里徘徊也甘之如饴。
她不也是吗?
“唉……”蝴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司机搀扶李卫开门、关门的声音。
“少爷,当心……”
司机的声音隐隐约约,有些模糊,但在寂静的黑夜里却听得一清二楚。
蝴蝶心一揪动,急急忙忙地掀被下床,在离开温热被窝的刹那,冰空气扑身而来,可是她浑然未觉,赤着雪白的小脚走过冰冷的地板,只为迫切见到李卫。
“江大哥,少爷怎么了?”蝴蝶奔近,一股浓浓的酒味袭来。
李卫温柔微醺的睁着眸子,满是歉意地道:“蝴蝶,吵着你了……阿江,你先回房睡吧,我自己可以走的。”
“少爷,我扶您到房里吧!”阿江忍不住叨念,“那几位洋人老爷一点儿也不顾念情面,灌您酒灌得这般顺手,真是的。”
“不打紧,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这次他们千里迢迢到上海来,我怎能扫兴呢?”尽避玉面已呈绯红,李卫还是微微一笑。
蝴蝶关心地盯着李卫,“少爷,先让江大哥扶您到房里歇着,我帮您沏盅普洱好吗?”
李卫眸光有些述离地看着她,绽出了一抹欢喜的笑,“不愧是我的贴身丫头,这般体贴……可你连鞋子也没穿,不冷吗?快快去穿暖了再沏茶吧!”
没想到他在半醉的时候还能注意到她没有穿鞋,语气依然关心若斯。蝴蝶心头大是震动,对他的依恋也更加深重了。
她使了个眼色给阿江,让他快点儿撑扶着李卫回房去,她自己则是小跑步地匆匆回房趿了拖鞋就往厨房里去。
埃伯、福妈寒夜里睡得比较入眠,她不敢惊动他们,所以自己烧了壶水,泡了一盅浓厚的普洱就往李卫房里去。
她敲了门,便急急地推门而人。
李卫已换过了睡裤,正好褪下了上衣,净果着伟岸宽阔的胸膛。
蝴蝶一见,失声低叫了一声,“啊!”
他转过身来,俊脸有一丝窘意,不过随即释然,“你帮我送茶来了?谢谢你,搁在花几那儿就行了。”
蝴蝶放好了茶,口干舌燥、舌头打结,却拼命想着要说些话,“呃,少爷……要不要我服侍?”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的……其实地也有点害怕,但是渴望私下接触李卫的冲动胜过了一切。
她得把握每一次难得的机会呵!
李卫是世家出身,自小被家里头的老妈子、小丫头们也都服侍惯了的,因此立即爽俐干脆地道:“好啊!”
他光明正大的将月兑下来的衣裳交给她,大手微微爬梳过黑发,难掩浑身的疲惫之色。
蝴蝶接过衣裳并折叠整齐,心底却是好生不舍,忍不住道:“少爷,你要多保重身子,虽然事业要紧,可身体更重要啊!”
李卫拿过了一袭柔软舒服的短袍要自头上套下,身子因微醺而有些不稳,蝴蝶急忙向前扶住他的身子。
当她的小手一碰触到他光滑发烫的肌肤时,她整个人像被电着一般,心儿大大一跳。
“怎么了?”他惊觉,回头一望。
蝴蝶强忍着害羞,战战兢兢地服侍他穿好了衣裳。“没、没有。少爷,你要不要喝茶?还是要这样睡下?”
李卫揉揉眉心,在床沿坐下,吁了一口气,“我很累……却睡不着。”
或许是精神绷太紧了,连续好几日招待客人与朋友,再加上沉重的工作压力,他若非身子骨强健,早累瘫了。
“那……”她将荼捧给了他,温柔地微笑,“我陪你说说话可好?”
“你不累吗?”他抬头凝望着她。
她摇摇头,“家里的杂事也很少,我每日甚至都愁找不到事儿做,又怎么会累?”
“这样的日子对你而言,会不会太枯燥了?”他啜了一口荼,精神好了些。
她低语,“不枯燥,只是觉得……好像应该再多做些什么来报答少爷。”
“别这样说,你是个好女孩,家里上上下下都很称赞你。”他往后半倚躺着,不知怎地,突然好想同她谈话,“既然你不累,拿张椅子过来,咱们聊聊。”
或许是夜这样静,气氛又这样温暖怡人,站在自己身前的妙龄丫头又如此窝心知趣,李卫平素盘桓在心中的一些压力竟像有了出口,迫不及待想倾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