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的痛都不及她害怕自己已然被遗弃的万分之一。
“护士小姐!”好不容易有个护士进来了,她连忙唤道。
她自觉叫得很大声了,可是实际上只发出了蚊蚋般的嚅嗫。
“乔太太,”护士笑唤着她,“乔先生去帮你准备食物补身子了,他真的好体贴喔!忙进忙出的,还买了这么多花过来送你,病房都快摆不下了。”
花?
音画这才注意到窜入鼻息的幽然芳气,她举目四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花!满屋子芳香扑鼻的花,有女敕白的白玫瑰和娇媚的紫玫瑰,还有一大束、一大束满天星和淡粉色的香水百合,将整个病房衬托得像个秘密花园。
她噙着狂喜的泪,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一切。
陡然一阵浓厚的香菇味排开众香窜入了她鼻里,她呆呆地看着乔谨一头汗地拎着一大盅物事走进来。
护士小姐羡慕又体贴地退出病房,留给他们“夫妻”甜蜜独处。
乔谨把香菇鸡汤放在她床边的柜子上,温和地道“我听说生产过后很伤元气,要多吃点清淡又滋补的食物才行。”
“你怎么知道这些?”她感动地问,怔怔地看他帮自己盛出了一青瓮碗的热鸡汤。
“我去问人。”他的脸上竟浮起了一丝扭捏之色,“呃,别问这么多了,快点喝,你这一整天都没有半点东西进月复,身体受不了的。”
“你见过我们的宝宝了吗?”她被他喂了一口,忍不住急急咽下问道:“他好吗?健康吗?护士小姐有没有好好地照顾他?”
我们的宝宝!这个称呼令乔谨有些目眩。
“他很好,已经喝饱牛女乃睡着了,非常的健康、可爱。”一提到儿子,他的笑意就止不住,“我猜他长大以后一定是身高腿长的,因为他的小手每次都会捞过界,不小心K到隔壁小孩。”
她噗哧一笑,却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他脸色一变。
“没事,只是现在肚子好虚,不太能够动到,可是我又好想笑。”她笑意盈盈。
他这才放心下来。“觉得好点了吗?哪里还痛?”
“浑身都痛。”她老实地道:“不过我不要紧的,已经好很多了。”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他低语。
她凝视着他,深情几许,“我明白,你也是,这一阵子辛苦你了。”
他摇头,苦笑道:“在陪你生产的那几个小时内,我才知道原来女人这么伟大,你们能承受的痛苦是远远超过我所能想像的;我不得不对我母亲另眼相看了。”
她羞涩窝心地道:“伯母他们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我还没有通知他们,打算等到小宝宝可以出院了再抱给他们看。”他耸耸肩,“他们现在知道,会急着把我们凑成堆……我一直在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打算等事情告一段落后再说。”
她的小脸渐渐发白了,笑容也渐渐黯淡消失,“你说得没错,这样的确会为你带来许多麻烦和不便。”
她始终……还是没有办法进入他的生命里。
孩子生下来了,她是不是也该飘然远去了?
扁想着,她的心就一阵阵酸楚戳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快点喝完汤吧!你想看孩子吗?”他温柔地舀了一匙送入她嘴里。
音画眼睛一亮,“要!我要看孩子。”
“把汤喝完,我再让护士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看。”
她微微忧心地道:“可以吗?孩子不是在育婴室里,这外头的细菌那么多……还是我去看他好了。”
“可是你的身体……”
“我不要紧,走几步路还行。”她笑笑。
他坚定地道.“好,但是你不能用走的,我抱你去。”
她闻言,心一热,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这种温柔的假象又能维持多久呢?
她强忍住泪,还是只能点点头。
被他喂进嘴里的香菇鸡汤,口口都化做了黄连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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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后第三天,音画就出院回去休养身子了。
只是宝宝因为还稚女敕,并得留在医院照黄疸,一个星期后才能抱回家照顾。
乔谨已经请了专业的女乃妈带孩子,只等孩子回家就正式照顾,而他也买了一大堆新奇好看的婴儿用品,什么婴儿床、婴儿女乃瓶,小衣服、小袜子更是整箱买,几乎快要堆放不下了。
他的脸上有着热切的爱子之情,音画看在眼里,又感动又心酸。
她呢?她根本无法分享他的喜悦,因为她快要变成局外人了。
“音画,桌上的麻油鸡你怎么没吃呢?”他眉宇带着关不住的笑意,走进卧房来。
音画自冥想中醒来,“呃,什么?”
“吴嫂给你炖的麻油鸡。”吴嫂是他请来的管家,做得一手好菜。
她勉强笑道:“躺在床上都没有动,我一点都不饿,再说早上的鲜鱼汤也才刚刚喝完。”
“你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刚生过孩子都比较虚弱,如果不保养好身子,会有后遗症的。”他正颜道。
音画凝视着他,低声道:“你真的关心我吗?”
他一怔,眸色陡然变深了,“为什么这么说?”
她急忙摇头,吞下泪水,“没事,我只是有一点产后忧郁症。你最近很忙吗?都没有在家吃午餐。”
他笑了,“我去看我的宝贝儿子,顺这回家报告好消息,现在我祖父母和爸妈每天都巴在医院的育婴室窗前看小宝贝呢!”看见他们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那副高兴、心满意足的样子,他不禁庆幸起自己走的这步棋是对的。
“他们一定狠开心。”她眼神温柔地道。
“是的,他们还频频追问究竟是谁帮我生了这个可爱的孩子……”
她屏息问,“你怎么说?
他哑然失笑,“怎能照实说?就说孩子的妈与我只有一夜之缘,生完孩子就回美国过单身生活了,所以保证他们追踪不到你。”
她眼神苦涩,笑容憔悴,“是,我想也是,他们根本不会知道有我这号人物存在。”
“你后悔了?”他眸色一冷。不知怎地,看见她忧郁难解的模样他就心头闷闷的,极不舒服。
她摇头,轻声道:“我怎么会后悔?你我早有约定,更何况我合约都签下了,还能反悔吗?”
他强忍着心头异样的酸楚,点点头,“那就好。”
她失神落魄地抬头看他,“那么照你看,我什么时候离开你呢?”
他一呆,眼神复杂,心头涩涩然,“你就这么急着要摆月兑掉我和宝宝?”
她眼眶一热,泪水登时潸潸落下,“不,只是……我总有离开的一天,早走晚走不都一样?就算多留些时日,也是徒增伤感罢了。”
他蓦然抑郁不悦起来,“好,你这么急着走,那等到做完月子,我就给你剩下的那张支票,你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她凄然地望着他,她何尝想离开他、离开心肝宝贝儿子呢?她多么希望他能够开口留下她呵!
可是乔谨并没有看见她眼底的伤痛,只是倏然站了起来,自她床前离开,“桌上的汤随便你爱喝不喝,如果不喝的话我就让人别再做了,也省得浪费粮食。”
她是这样迫不及待要离开他们父子,要回到那个阳光男孩的身边!乔谨心底满满的愤怒与不是滋味。
“乔谨……”音画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让一声幽幽地喟叹飘出口中。
她还能说什么呢?求着他留下自己?或者是哭着、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别撵走她?
她知道他的性格,一旦已经决定了的事,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是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就算她哭瞎了眼,叫哑了嗓子,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