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办公室里,尽避手里有十几个案子要输入电脑作业的,却怎么也弄不好。
懊死的,不过是个吻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用得着扰乱她一下午的工作心情吗?
她颤抖着手轻抚过自己微肿的唇,立刻像烫着了般放下来。
“冷静,冷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她摇头,双手再度在键盘上飞舞。
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排开思绪工作时,门外倏然又传来了鼓噪声。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今天下午没一件事顺心的?
她火大地走向门口,用力地打开门,“你们到底……”
那个高大英挺的身影吓住了她,也让她剩下要吼出口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宿棋逃难般地关上了门,眼珠子拚命打量办公室上上下下,寻找可供藏匿的地点。
她拚命安慰自己,江新楼纡尊降贵地下六楼业务部来,不见得是来找她的。
可是当身后的门被敲响时,那震动也狠狠地震痛了她的神经末梢,“该死!”
她就说嘛!闲事绝对要少管,这下子又麻烦了。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开门──本来想要装作人不在办公室里,可惜一味逃避不是她的做人原则──双眸紧紧盯着自己的鞋面。
“有什么事吗?董事长。”她低低道。
新楼低头凝视着她的脑袋瓜,温柔地笑着,却也不免又好笑又好气,“你那双鞋子也做董事长吗?”
她咬着牙,退后了几步,却只敢平视他的胸膛。
好半晌都没有动静,当她奇怪他为什么沉默如此久时,一个带笑的声音已经在她头顶响起──
“我的衬衫和领带有那么好看吗?值得你这样盯半天的?”
她霎时觉得好窝囊,是他占她便宜的,她干嘛这样怕他?
宿棋牙痒痒地抬起头,火气不小,“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的?”
她的火气让门外的同事与下属都捏了一把冷汗,不过新楼随即关上门,关上了外头的目瞪口呆,惊疑揣测。
“刚刚为什么逃开了?”他紧紧盯着她。
她脸一红,随即转过身去走向办公桌,强自镇定地整理著文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也喜欢那个吻。”他石破天惊地指出。
她飞快地回过头来,双眸冒火,“你太过分了,强吻我就算了,居然还敢登门入户地羞辱我。”
“我并没有羞辱你,”不知怎的,他总是对她生不了气,依旧笑意晏晏,“我只是指出事实,难道你不喜欢那个吻吗?”
“我才要问你,你做什么强吻我?”她嘴上犀利,眸光却出卖了她的羞涩。
“我情不自禁。”他认真地道。
“哈,我早该知道,你这种公子总是习惯对女人情不自禁。”她嘴巴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无可避免地被这个认知刺伤了。
这个吻对他来说,不过是众多个狩猎吻之一罢了。
他微微蹙眉地看着她,“你这么说对我并不公平。”
“那你偷吻我又对我公平吗?”
“抱歉。”他眼底却又荡漾着柔情,“可是我绝不后悔这么做。”
她心猛然地一跳,别过头去,“对了,你没有去找你的曼曼小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刚刚送她回去了。”他无奈地道:“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晚才下来找你?”
她始终不愿与他的眸光交错,“既然你来了,那么有几句话我看在老董事长的份上是一定要告诉你的,说完以后就没我的事了。”
“什么话?”
“老董事长年纪也大了,老人家身体本来就多病多痛的,如果你真心孝顺他的话,就把时间拿来多陪陪他,如果要找女朋友,至少也要找一个以后能够好好对待公公的好女孩。”她恳切地道:“父母在的时候,多陪一分钟,胜过他们不在的时候,怀念一辈子。”
她的话里有着不容忽略的伤痛,新楼凝视着她,蓦然觉得怜惜心痛起来。
他看过她的资料,父母双亡,仅有一名幼妹相依为命……这样的她,还能如此坚强地养家活口;一路走来,付出了多少的血汗热泪,他不知道,可是他却看得见她刚硬坚毅的外表下,那一颗脆弱易感的心……
“你这么关心我的父亲?”
宿棋低垂下眼睫毛,“老董事长对我很好,我不敢希冀他是我的父亲,也不会多奢望什么,可是人在情在,我不希望看见他不快乐。”
“我父亲如果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他一定很高兴。”他轻轻地道。
“我关不关心他并不重要,你才是他的心之所系。”她抬头,真挚地道:“如果你在乎他,就让他能够放心。”
“我父亲为什么会认为我不关心他呢?”他有些不解。
宿棋挑眉,“或许是你花太多时间泡在那群莺莺燕燕中了。”
他失笑,“事情并没有你想的如此不堪。”
“你跟她们都很纯情?盖棉被纯聊天吗?”打死她也不相信。
他沉吟了一瞬,“无可否认的,我是与她们其中几人做过爱,可是这只是两相情愿的男欢女爱,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事情并没有你们想的如此复杂。”
他直率的话让她脸不禁又红了红,宿棋忍不住啐道:“你们有没有做过……跟我无关,只是你父亲受不了你每天跟女孩子鬼混。”
老实说,她也受不了。
公子这样的情郎虽然迷人,可是谁会想要一个公子来做老公的?除了那些别有目的或同在欢爱中打滚的女人外,谁有那个心脏可以负荷老公是大众情人?
这些念头才闪过,她立时悚然一惊。
拜托,她想这些干嘛?管他花不花的,都不关她的事,她不过是个仗义直言的正义使者罢了。
“我会跟他老人家沟通的,其实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我想什么跟你没有关系。”她脸一红,身体僵硬地走向自己的椅子坐下,“董事长,没有别的事情了吧?那请恕我不送了,我还有事要做。”
他含笑看着她,“宿棋呀宿棋,你就不能对我友善一点吗?”
“再等一百年吧!”她毫不留情。
没想到他却失声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走出去。
她在他身后瞠目结舌……
第五章
星期日,宿棋背着皮包走在东区的热闹街道上。
难得这个礼拜不用加班,她可以出来透透气逛逛,并且趁着阿梨参加学校的露营活动时,到百货公司买生日礼物送她。
虽然还未领薪水,不过信用卡就是这时候拿来刷的,刷吧刷吧!先刷了再说。
阿梨也十六岁了,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宿棋摩挲着无名指上娇红剔透的珊瑚戒,心底有说不出的感慨。
十五年了,她隐隐约约记得她到张家来已经十五年了。
她知道她不是张家的女儿,她是张家抱来的养女,可是从小到大爸妈对她疼爱如命,有时候甚至疼她远胜过亲生的阿梨。
爸妈从不对她说她的身世,只要她一问他们就掉眼泪,久而久之,宿棋也不敢再询问有关于她过去的事了。
而自从他们发生车祸后,她在医院紧握着养父母的手,在他们临终前立下誓言,绝对要好好地照顾阿梨长大,永远爱她如自己的亲妹妹。
养父母的眼底有着泪光和感激,还有若隐若现的欲言又止,可是他们来不及说什么就伤重过世了。
宿棋那一年十八岁,已经是个成熟认真的女孩,隔年,她进入德氏贸易,从一个助理小妹开始做起,一直到她现在二十一岁,就已经是堂堂大企业的业务主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