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说了,他是个硬头壳,脑袋瓜比一吨的水泥还要坚固。”
“你不是他的员工吗?怎么骂得比我还难听。”她哭笑不得的说。
“听过魏征这号人物没?”
她呆了呆,“有,怎样?”
“我就是现代魏征,不抱老板的大腿,反倒爱说忠言逆耳的话,而你,”他顿了顿,
笑嘻嘻的说:“就是我最近常跟老板唠叨的话题。”
“你把我越弄越迷糊了。”
“OK,看来我还是一件一件的说好了,省得你听不懂,用点滴瓶K我脑袋。”
“这倒提醒了我,快说,要不然我就用这个敲你脑袋。”灵月恐吓道。
阿奇咧嘴笑着,“其实我以前在国际特警组织做事,有一回出任务不小心落入恐怖
分子手中,恰巧被到美国出差的元怀墨撞见,他奋不顾身地把我救了出来,从此我就变
成他的死忠护卫了。”
“听起来好象是警匪动作片,可是元怀墨居然能把你从恐怖分子手中救出来?”她
不敢置信的摇摇头,“太夸张了,你要替他吹嘘也用不着说得这么夸张。”
“我生性朴实,向来不会夸张。其实我一直感觉他那时候好象视死如归的样子,等
回台湾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他曾经发生过一些事,以至于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对自己的
生命完全不顾。”
“雪眉死了,他也不想活了。”她低声道。
他深深凝视着她,“看来你也知道那件事。”
灵月点点头,“我知道,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看他这样我好心疼,可是无论我
怎么做,他就是不愿从悲伤走出来,我好累。”
“我们都知道他有多固执,我们也都想看见他快乐起来,他是个好人,不该承受这
些苦难的。”
“你说得对。”她戚然微笑,“他是不该承受这些苦难,但是他一直活在梦里,不
肯醒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在梦里他忍受着痛苦,虽然很安全,可是在梦里没有人会爱他,
他最后还是会伤心至死的。”
阿奇张大眼睛,“你很爱他,你简直爱惨他了。”
“是的,这种事连没有预知能力的人都看得出来,可是他这个当事人偏偏瞎了眼
睛。”
“或许该说,他害怕再次受伤害。”
“我累了,我没有力气帮助他走出悲伤。”她已经被他的抗拒弄得伤痕累累,再多
的热情也抵不过他冰冷嫌恶的眼神。
“你不可以放弃。”阿奇脸色一正。
“他自己都放弃了自己,我又能怎么做?”灵月抬眼看着他,苦笑道。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低沉地述说:“我回来台湾近四个月,从没有看过他笑,
可是在不久以前,我终于看到他笑了。”
灵月沉默以对,低头状似专心盯着自己的手指。
“那是他认识你之后,有一天我送报告到办公室给他时,发现他正对着窗外发呆微
笑,脸上的表情温柔极了,好象正在想着心爱的人一样。”
“他是在想雪眉。”
“喔,那他桌上写满了‘风灵月’的纸张该怎么说?”
她猛然一震,没有说话。
“后来我做了一番小小的调查,知道你是谁。我发现每当你们见过面,第二天他脸
上都会带着一抹梦幻般的笑容,我知道他心底的冰雪已经融化了。”
“你跟踪我们?”
阿奇顿时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嘿,跟踪调查是最小儿科的伎俩,我自有我的门
路。”
“对不起。”她歉然道。
他欣然接受她的道歉。“总之,你带给他的影响已经改变了他,只是他不肯承认,
你也没有注意到。”
“我注意到了,他变得会笑、会跟我打趣,甚至还会夸奖我,可是总是维持不了多
久,他就又变得阴阳怪气了。”
“给他时间。”阿奇柔声地劝道:“毕竟你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可是过去那一段
却陪了他很久,他要挣月兑总需要时间,尤其依他的个性看来,说不定他觉得他若爱你,
便是背叛了雪眉。”
“你说得对。”灵月恍然地点点头,杏眸倏然明亮起来,“他那么痴情,是没有办
法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看清楚我和雪眉是不同的,而我们两个都爱他。”
这是卧病在床以来,她头一次重新燃起希望与热情的火花。
“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阿奇满意她笑道。
“那我该怎么做?”她顿了顿,又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确定他对我……也是有一
点感情的吗?你确定他不是嫌恶、讨厌我?”
“我确定,你该不会被他暴怒的话语、骇人的表情吓到了吧?那是他的保护色,你
应该明白。”
“明白是一回事,可是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振作精神,“不过我还是要
谢谢你,你给了我极大的信心。”
“别客气,我最喜欢当立场超然的旁观者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他笑
咪咪的说。
“谢谢你。”
“不客气。”阿奇环顾这舒适宁静的病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对了,这间病房
是他亲自挑选的,换病房的决定也是他做的,这下子你该相信,他对你也是有些在乎了
吧?”
灵月心头一暖,全身的疲乏虚弱好象瞬间都消失了。
“如果你还不怎么相信的话,我可以安排一下,让你看见他的关心。”阿奇的唇边
露出一丝贼兮兮的笑容。
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啊?”
“养好精神,晚上看好戏,不过我需要你做一件事。”阿奇走近她,在她耳边仔细
地叮嘱着。
她略显苍白的脸蛋涌起一抹红晕,眨着眼问:“这样好吗?”
“小姐,你冒险犯难的精神到哪里去了?”
灵月闻言噗哧一笑,“噢,我明白了,就照你提议的这么办吧。”
怀墨呀怀墨,但愿你懂得我的一片心。
月上树梢,静谧的头等病房内幽幽暗暗,只有些微的月光透窗而入,洒落几丝莹白。
灵月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已沉入梦乡。
一个高大的身影蓦然推门而入,冷峻的脸庞布满了仓惶、恐惧。
“灵月?”怀墨的声音瘖哑而痛苦,迟疑地走近床畔。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呼息轻缓迟慢。
阿奇告诉他,灵月感染了并发的坏血症,情况很危急,医生已经宣布没救了。
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差点疯了,飞车赶来医院,顾不得质问医生为何见死不救,就先
冲上了五楼,他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雪眉车祸在医院去世的那一天,他人正好在国外来不及赶回来,未能见她最后一面,
这份遗憾让他痛苦至今,他好怕得再经历同样撕心裂肺的痛。
“灵月……”彷佛怕碰痛了她似的,他轻轻地执起她的手,心慌地发现她一动也不
动。
她瘦了好多,面容憔悴,病魔正逐渐夺去她的生命,和他印象中的热情女郎完全不
一样。
剧烈的感情翻江倒海地冲入他的心里,击溃了他所有的防备、顾忌和迟疑。
不,她不能死!
“灵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不能死。”他一开始是轻声恳求着,最后忍不住哀
痛地低吼了出来,“不能离开我,我不准,你听到了吗?”
灵月紧闭的眼角沁出一颗晶莹的泪珠,这滴眼泪灼痛了他的心。
“我不知道发生在我们之间的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我究竟是讨厌你还是喜欢你,
可是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离开我的生命。你走了,谁来做饭给我吃?谁来和我吵嘴?
谁来……”怀墨的声音陡然哽咽了,几乎无法出声,“谁来对我微笑呢?”
灵月没有睁开眼睛,可是泪水却从眼角汨汩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