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走向她。
“妳想见我?”他伸手触及她。
织云退了一步。
他眸色略黯。“怎么了?”沉嗓问。
那低柔的声调,沉缓得辗痛她的心。
“你到底是谁?”她颤声问他,没有迂迥没有婉转,龙儿的事也不再重要,现在她只想知道答案。
“我是障月,妳明知道。”他直视她。
“你真的曾经是浪人?真的是索罗首富之子?”她沉声问他。
“为什么这么问?”
“告诉我,你把我送走的原因是什么?是为了龙儿吗?”她执着地往下问。
“妳需要冷静,”他沉声说:“别再提龙儿,她是无辜的。”
“也许,她真的是无辜的,”凝视他的眼,织云颤声说:“因为将来还会有第二个龙儿、第三个龙儿,因为你的心从来没有给过我,你的承诺只是欺骗,是吗?”
“妳究竟想说什么?”他眼色沉冷下来,声调已不复低柔。
“你,就是索罗皇君。”这话,已经说明一切。
他凝视她,阅黑的眼色沉着而且冷静。“妳全都知情了。”他低缓的声调,徐淡得就像平常,沉定的眸却笼罩着暮色。
织云凝大眸子,脸色苍白。“你真的、真的是索罗皇君?”声调哽咽,因为不敢相信。
他甚至不解释!
障月沉默地盯视她的眸子,他幽暗的眼中有深沉的隐晦。
“为什么不说话?告诉我,是我说错了!只要你对我这么说,我就相信你。”
她颤声说,柔润的眸子已蒙上水雾。
“我无话可说。”他却这么对她说。
无话可说?
织云的泪凝在眼眶里。“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她问他,一字一句,沉重而且痛心。
他凝视她,半晌,这么告诉她:“我身不由己。”
织云的泪水无声地落下,滴落在地上,如渗入地里的鲜血。
他没有动,也没有如往前那样,温柔地抬手拭去她的眼泪。
她已不必再问下去。
“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已说明,一切,全都是欺骗。
“我要离开索罗,让我回去。”她对他说,飘忽的声调,淡得像一片烟雾。
“不可能。”他说,沉淡却果决,无情的心,像是硬铁。
她苍白地说:“我原可以不来问你,我可以一走了之——”
“妳走不了。妳在牡丹庄的一切,几时起床、几时安歇、喝过什么茶、见过什么人,全都在我掌握中。”他沉声对她说,已不必再掩藏。
而这坦白,伤了她的心。
“所以,你的温柔、你的关心,也全都是欺骗吗?全都别有目的,是吗?”她执着地问他,莹白的小脸透明没有血色。
他不答话,沉默,代表默认。
“因为是骗我的,所以,你才会告诉我,必须遵守别苑内的规定、必须有主仆的分际,不能干涉你拥有多少名女奴……”她哽咽,不能自抑。“当时我不明白,不明白你怎么能这么理性,这么冷静,你怎么能看着我伤心,没有感觉……”停顿下来,她几乎难以再说下去。
他的面无表情,拧痛了她的心。
“原来,那是因为你对我,从来就无心。”她下结语,泪已经盈腮。
“为什么?”她问他,低弱的声音颤得厉害。“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何要选上我?”虽明知道答案,她仍执着地要从他口中听到。
“我必须得到妳的能力。”他终于亲口承认。
平稳的语调与沉着的眼色都像一把刀,无情地剜进织云的心坎,将她的心割成一片片的破碎。
“为什么不骗我?”她喃喃问他,泪水凝在苍白的腮沿,结成一滴滴的心酸与不堪。“为什么不继续骗我?你可以说谎,你还是可以、骗我……”已语不成句,
这刻她宁愿,自己只是一名普通女子。
“恨我吗?”他没有答案,却这么问她。织云的泪没办法干,眼中的他,在泪雾中已经模糊成一片。
“如果恨我,那就恨吧!”他说,没有情绪的眼色,显得淡漠无情。
织云纤弱的肩膊颤动着,无法自抑。
“既然已到索罗,就不可能再回去。不管有多恨我,我都不会让妳走。”他沉声说。
她不再说话,泪眼迷蒙,宁愿看不清他,也不愿看见他无情的脸。
他不多言,多说也无益。
离去之前,他未料她会回话——
“如果恨就可以不必爱,那么,有一天,我可以学会恨你。”她幽静地答,空洞的眸,凝视房内黑暗的角落。
这话伤了他的脸。
他脸色冷肃,半晌后,才转身走出她的房间。
恨他吗?如果恨他,那就恨吧!这样,他的心就不会因为她的柔情而动摇,因为她的无辜而自责!
狠狠的恨他,再狠狠地唾弃他!
让他心安理得、让他理所当然的利用她,没有任何无用的牵挂与系绊。
“主上,我国派往的美人回报,欲色天将用计迷乱主上,欲令主上迷失神智。”能予浅淡的声调,在殿上响起。
这是紫宵殿,主上养息之处。
“用计?原来他也懂用计。”障月撇嘴,笑得很从容。“他能用什么计?”
“美人计。”能予答。
障月低笑。“美人?那不正是他想从我国夺取,而发动这场战争的目的?他会将美人送来给我?可笑。”
“无论如何,主人宜慎之。”能予左侧另名男子提醒,他正是那日在小屋中另一人。
障月沉吟,阴黑的眸子,蒙上更浓重的黯色。
“织云小姐的身子,应当已经无恙了。”能予忽然提起织云。
“主上,时日已无多,多一日迟延,就让欲色天多一天准备。”另一名男子道:“数日内,战端恐怕就要掀起,铁骑部队已待命,现在就待您一声令下,我即能——”
“传令下去,贴出皇榜,”障月却打断男子话,并且示下:“意在召告王城子民,我将收龙儿为新妃。”
能予与男子面面相观,皆有疑惑。
“主上,织云姑娘已回宫,您应当——”能予问。
“你认为,我应当即刻得到她,夺取她的能力,是吗?”障月徐声道。
能予低头谏道:“能予以为,此为上策——”
那另一名男子,忽然捉住能予的衣袖。
能予噤声,侧首看他。
“主上,织云姑娘,是猎物,”男子徐声道:“若主上为猎物动了心,将使臣子们忧心。”
能予听见此话,骤然瞪大双眼。
“动心?”障月幽声低语,冷淡的声调,彷佛“动心”这二字,他根本就不熟悉。“你多虑了,我的目的不会改变,你无须忧心。”
男子垂头不再言语。
“能予,你也以为如此?”障月回眸问。
能予抬起眼,沉缓地回答:“不,能予……能理解主上的心。”
障月不语,与下属四目对视。“但是,主上,将她推得更远,并不能避免她——”能予欲言又止。
“我无意避免什么,”他徐声道:“我说过,我的目的不会改变,事情不会有误,该来的,必会来临。”
“主上,您的打算是?”
“在对欲色天宣战之前,我会得到她,”他冷着声,如铁的面孔,没有表情。
“义无反顾。”
爱,可能变成恨吗?织云不知道。但恨,必定因为爱。
他必定知道她爱他,
所以他不怕她恨他。
回到别苑之后,她就被锁在房内,连半步都不能走出去。纵然不相信他会如此待自己,但他做了,由不得她不信。一切都是她自招的后果,她原本可以走得很远,却因心中仍存有一丝妄念,想听他亲口对她否认,所以坚持来见他。是她傻,是她自己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