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女乃女乃,您觉得如何?精神好些了吗?您能说话吗?”馥容边扶起老祖宗,一边柔声安慰。
老祖宗像是试着想开口,终究力气不足而放弃。
“没关系,额娘已经叫丫头们找来徐大夫,您先歇会儿,不要费力气说话了。”她仍柔声安慰。
一旁,桂凤拧着眉头不则声。
见老祖宗清醒过来,她虽放下心上一块大石,略感安心,然而对儿媳妇的所作所为,她仍然耿耿于怀,非常介意。
待徐大夫赶来之前,除了进宫议事的兆臣,府内一众家人等,包括王爷在内已全都来到老祖宗屋内。
徐大夫一到便先问家人,老祖宗自昨夜至今日,是否曾经进食?
“早上老祖宗醒来,吃过一碗粥。”馥容答。
“可有不适?”
“没有。”她摇头。
“你仔细想好,不要答错了!”桂凤皱着眉叮咛。
“是啊,嫂子,”跟着挤进屋里的留真也藉机插嘴:“老祖宗病着呢!您可别又犯糊涂,这心可粗不得啊!”她说风凉话。
此时,这话实在伤人。
但馥容告诉自己,为了老祖宗的安危,这时绝对不能受这番话影响,自乱阵脚。
仔细想过三遍,她以沉稳的态度回答徐大夫:“我确定老祖宗一夜安睡,没有不适的症状。”
“好,那这样罢,待我看脉后再议。”徐大夫点头,随即坐到炕边诊视,见老祖宗眼皮半开,便又问:“老太太,您能说话吗?”
老祖宗嗯了一声,听得出身子还很弱。
“我瞧您这是个急症,昨日问过您府里的家人,知道您前日饮食正常,没有异状,那么昨日您发病之前,可曾进过什么饮食?”徐大夫问。
老祖宗眼皮眨着,没有回应。
“昨日老祖宗得病前还没进早膳呢!我记得那时,我才刚从屋取了热水进来,就见老祖宗躺在炕上申吟,可把我给吓坏了。”老祖宗屋里的大丫头小喜,主动说道。
“这么说,老太太连早膳也未进?”徐大夫问。
“是呀!”小喜答。
“这一来,可还得追究前日夜里的饮食了——”
徐大夫话还未完,忽然听见躺在炕上的老祖宗咿唔两声。
“祖女乃女乃,您要起来吗?”馥容连忙问。
“嗯……”这回,老祖宗有了回应。
馥容忙将老祖宗扶起。
“老太太,您要说话吗?”徐大夫问。
老祖宗点头,眼皮半开。
“您能说话吗?”徐大夫又问。
老祖宗又“嗯”一声,可声调依然微弱。
馥容思考片刻,对徐大夫说:“或者,您可以用是或不是的方法问祖女乃女乃,是的话便请祖女乃女乃点头,不是,便请祖女乃女乃摇头,这样祖女乃女乃省了许多力气,也能很容易地回答徐大夫您的问题。”
听见这说法,老祖宗一连嗯了两声,表示认同。
徐大夫也点头称可。“这样我就开始问了。”
老祖宗又嗯一声。
“老太太,您仔细想想,前日您是否吃得多了?”徐大夫问。
老祖宗摇头。
这时小喜插嘴道:“前日老祖宗饮食正常,皆与平日无异,晚膳甚至还吃少了,因为老祖宗说少福晋曾经劝过她老人家,晚间需少食,这样夜里才能得好眠。老祖宗还说,从这一日起她便要好好听话,让身子健朗起来,免得王爷老担心她老人家的身子。”
听着这话,王爷眼眶微微泛红。
徐大夫点头。“少福晋这样的建议是没错的。”
馥容原有些紧张,直至听见徐大夫的评语,她才稍微心安。
至于桂凤的脸色,仍不好看。
“那么,老太太您是否记得,前日升炕前,您喝过什么饮品吗?”徐大夫再问。
老祖宗还是摇头。
“原本老祖宗午膳后,都会喝一杯少福晋冲泡的青柠茶,可这几日少福晋脚上有伤,贝勒爷不许走动,所以这几日青柠茶都是姥姥泡好送来的。至于晚膳过后,老祖宗是不喝茶的,少福晋原本也不让喝。”小喜又说。
“这我清楚,”王爷插嘴道:“额娘晚间不喝茶,晚上的茶只有我喝,因为我喜欢在夜里喝点小酒,才让儿媳妇给我备茶,待睡前喝的,不过这茶我已连饮数日,倒也不见有事。”
“嗯。”徐大夫点头,沉吟片刻,转而问小喜:“你可记得,老太太一共喝了几日的茶?”
“约莫十日了。”小喜答。
“这么说来这茶是没有问题的,咱们只道前日的饮食——”
徐大夫正在说话,老祖宗忽然抬手,还开口道:“那……那个……”
众人听老祖宗开口说话都很惊讶,家人们则是忧喜参半,至于一直候在角落,原本只是安静听话的留真,却觉得心惊。
“祖女乃女乃,您想说什么吗?”馥容托着老祖宗的背。
“我、我说,”老太太喘了几下,才又接着道:“早上……昨儿个早上……”
说到此,老祖宗又停了许久。
众人等待的时候,老祖宗忽然握住馥容的手。
“祖女乃女乃,您是不是太累了?您想休息吗?”馥容忧心地问。
“你不要插嘴。”此时桂凤训斥媳妇:“徐大夫正在问话,你什么都不懂,插什么嘴呢?”桂凤认定馥容此时要老祖宗休息,八成是想月兑罪。
因为婆婆斥责,馥容只好沉默。
“老太太,您刚才想说什么吗?”徐大夫再问。
老祖宗张口说了几个字,但声量太低,众人都不能听见。
“祖女乃女乃,您想说什么——”
馥容正要附耳倾听老祖宗说话,桂凤却走过来,将儿媳推开。“你走开,我来就行了!”她挤开儿媳,自顾自地坐在炕床边,将左耳附到婆婆嘴边。
只见老祖宗嘴唇一开一阖,众人屏息等待……
别凤忽然皱起眉头。“额娘,您这是……”
她话尚未完,只见老祖宗忽然放开馥容,反手紧紧揪住别凤的衣袖,把桂凤吓了一大跳!
“好、好……我明白了!”桂凤吃了老大一惊,平日她就惧于婆婆的威仪,这时更吓得自言自语道:“我、我传您的话便是了!”
只见桂凤皱着眉头,仿佛有什么事大惑不解,迟疑着慢慢望向大夫。
“额娘她到底说了什么来着,你倒是快说清楚啊!”王爷喝道,已等不及了。
见丈夫斥问,桂凤不敢再犹豫。“额娘她说,昨日早上,她喝了一杯茶。”
“茶?是什么样的茶?你倒是说清楚!”
见妻子说得不清不楚,王爷心想,干脆自己来问还快些。
“好像就是——”桂凤瞪向媳妇。“就是她泡的那种野味茶!”
此时众人目光都望向馥容。
“福晋,这茶是少福晋求我拟的方子,专治腿风症的。”此时徐大夫却插嘴:“过去我也拟过这方子给老太太,可惜老太太不喝,否则也不必教病痛折磨这些时日。当时我还想,总得有个人哄着她老人家喝才成。”
听见大夫这话,王爷瞪了妻子一眼。
别凤低下头,“野味茶”这三个字只能往肚里吞,不敢再道出口。
“这么说来,我也记起来了!”小喜道:“昨日清早,我是在屋里收了一只杯子没错。”
“这就是了!”徐大夫道:“我看,必定是老太太清早起来喝了这茶,当时肚月复空空,不宜饮这味凉茶,因此才犯急症。”他悟出道理。
此时徐大夫已能肯定,这便是老祖宗犯病的主因。
“可这几日,皆是姥姥给老祖宗奉茶的。”小喜又说。
听见这话,馥容立刻道:“大夫的叮咛我都记得,我也叮咛过姥姥,只能在用过午膳后给祖女乃女乃喝茶,姥姥很谨慎,她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
“是呀,我记着少福晋的叮咛,一直都是待老祖宗用过午膳后,才亲手奉上热茶。况且老祖宗向来没有大清早喝茶的习惯,这府里上下的奴才们都明白,何况我是侍候主子们吃喝的,怎么能不清楚呢?”鄂图姥姥赶紧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