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哥继续狼吞虎咽。
尽避她的肚子,实际上已经胀得不得了,她还是不打算停嘴,放下手里的食物。
许是这几年来流浪街头饿怕了,就算已经吃撑了,可只要嘴里有东西就能让她有安全感,如果嘴里不塞东西,她便会焦虑不安。
晚间,三更天的时候,断断续续传来申吟声。
起初,定棋以为是自己做梦,等到清醒了,才发现申吟声不是梦,是从窗边的软榻上发出来的声音。
他从床上坐起来。
看到软榻上小小的黑影,蜷缩成一团,还在慢慢翻滚。
巴哥?
他迅速翻身下床,走到软榻前。
“怎么了?”
他出声问,但没有得到回答。
于是他走到桌前,擦亮火折,点了灯油。
回到软榻前,他看到她一脸惨白,汗如雨下,两手抱著月复部身子蜷成一团,似乎正忍受极大的痛苦。
定棋伸手覆住她的额头,没发烧的迹象,但是她确实病了!
“清醒一点!”他拉起她,将她抱住。
巴哥申吟著,勉强睁眼,眼皮又无力垂下,额上的汗还是涔涔淌下。
这样不行!
他当机立断抱起巴哥,疾步往屋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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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福晋胃大络损伤,幸而贝勒爷发现得早,当夜立即就医,否则出血严重,恐有性命之虞。”
哀顺著名善化堂的席大夫,夜半起床看诊,一夜劳累至清晨方才步出房外,将巴哥病情与定棋言明。
“她平日胃口很好,胃大络何以损伤?”定棋问。
“饮食、心性、生活习气尽皆有可能造成罹病主因,不过我方才诊脉,发现少福晋脾气虚弱,显见为饱服所致,恐怕饮食不调,是导致胃大络损伤主因。”大夫道。
如此解释,定棋已经明白,巴哥的病是贪吃所造成的。
大夫开出药单,只见方中包括瓦楞子、伏龙肝、柿霜、百草霜等。“此帖药在于调伏,每服一钱,一日三次,空月复服下。”
收下药单,定棋谢过大夫后告辞,进室内抱起巴哥。
善化堂外,贝勒府的马车已备妥。
折腾一夜,到今早病情稍缓,巴哥才能沉睡。
她能睡著不易,她的病需要养息。
回程中定棋交代,马车需平缓迟行,不能颠簸。
然而即使在睡梦中,巴哥的眉心还是紧拧著,他明白她睡得并不安稳。
“贝勒爷,车座上铺著软垫,您可以放心。”察哈达站在车边,低声跟主子说。
“不必,我抱她就行。”定棋脸色严肃。
除请教大夫之时,他抱著巴哥的手,一整夜没放开过。
“可是,贝勒爷您已累一夜了。”
“回到府中,你即刻命人煎药,一日三帖,我要亲自喂服。”他不回答,反倒下令。
察哈达一愣,随即应道:“奴才明白。”
话问完,察哈达没动,杵在原地狐疑地瞪著他的主子。
“还不走?”定棋脸一沉。
“奴才想……”察哈达大著胆子问;“贝勒爷,少福晋这事,没惹您生气?”
“生气?”
“是呀,贝勒爷难道不生气吗?”
察哈达明白,他的贝勒爷最厌恶的就是粗俗与麻烦!
而这些日子来,察哈达留心观察,这位才进门的少福晋,无论性情、气质,都不可能是贝勒爷喜欢的女子!
怎么情况,好像跟王爷当初对他说的完全不一样?
当初,王爷一提到这位恪王府格格,便赞不绝口,直说格格贤良淑德、温婉大方——莫非王爷看走了眼?
还是佟王爷有所隐瞒?
这些日子察哈达一直忧心不已,深怕这位粗枝大叶的少福晋,迟早哪天要惹怒贝勒爷。
“我为何要生气?”定棋反问。
察哈达一愣。“我听少福晋的婢女小春说,少福晋整日吃喝,这回大病似是吃多惹祸。无端惹了麻烦,贝勒爷难道不生气?”
定棋挑眉。
麻烦?
是,她是个麻烦,还是棘手的大麻烦。
不过,她是个有趣的麻烦。
思及这一个月来,巴哥被管教时哀怨的表情,定棋咧开嘴。
察哈达仔细观察主子。
今夜定棋的表情异常严肃,毫无一丝笑容。现在察哈达见主子不愁反笑,他狐疑越深。
“察哈达,你见过像她这么‘奇特’的主子吗?”定棋忽然问。
“这,老实说,奴才……是没见过。”察哈达老实承认。
“她粗枝大叶,举止不文,幼稚可笑。”想起洞房隔夜,他抿嘴。“不过,也够可爱。”
可爱?
察哈达挑眉……若有所悟了。
“贝勒爷喜欢少福晋?”他眼睛一亮。
喜欢?
定棋沉眼细想。“喜欢……谈不上。”
察哈达皱眉。
“不过,觉得有趣。”他说。
察哈达舒眉。
“有味儿。”他再说。
察哈达咧嘴。
“有意思。”他又说。
察哈达喜上眉梢。
“这就够了!”察哈达呵呵笑。
“够了?”
“是呀,只要贝勒爷觉得少福晋有意思,这就够了。”
定棋没吭声。
他不去想,察哈达话里“够了”的意思是什么,只清楚自己的原则——
既已娶妻,他就有原则。
如今巴哥已正式进门,成为他的妻子,他的原则就是照顾她,一如新婚隔日,他对她的承诺。
至于其他,现在,都还言之过早。
第五章
巴哥清醒的时候,天又全黑了。
她慢慢醒转过来,上月复的疼痛已经不再剧烈,虽还有一丝闷疼,但比起昨夜已经好了太多。
屋子里飘著药香,巴哥依稀记得,昨夜,定棋掌灯察看她的状况后,就将自己抱出屋外,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复记忆。
耳边响起呼息声,巴哥转头,看到定棋的脸孔就在眼前。
这距离,近得巴哥停止吸气。
他就睡在她身边,似乎累了,合眼的脸孔依旧英俊,但是有明显疲惫的痕迹。
床边有药壶和药罐,她想起白天自己曾断续清醒,期间定棋数度亲手喂她汤药。
他照顾了她一天一夜吗?
怎么可能?!
他会这么好心?
一定是她在做梦!
可是,这个梦很真实,他就睡在她身边,呼出的热气还喷拂在她的脸颊上……
莫名地,巴哥的脸孔发热。
一定是他靠得太近,所以燠热。
缩往床角,她又打寒颤。
现在是严冬十二月,会热才有鬼。
缩回他身边,呵,热呼呼的……
她怕冷,偎啊偎的,不但钻进他被窝,还直往那舒适的热源缩,最后,一双冰脚得寸进尺地挤进他腿间,暖洋洋的热气瞬间甜上巴哥心窝。
好暖!
如果年年冬天都能有这只“暖炉”,夜里就能睡得又香又甜了。
定棋醒来。
因为有人不断偎著他蠕动,他有被“异常”磨蹭之虞。
鼻端氤氲著香气,这味儿他熟悉,知道是谁。
本打算不理,可那小人儿还在不断磨蹭,不解人事,不亦乐乎,不知道男人在受苦。
“磨够了没?”他悠悠撂话。
咦?
赫!
巴哥一惊,滚出被子外——
他张开眼?
他在看她?
巴哥涨红脸……
这不是梦!
“干嘛?”他眯眼。
“什、什么干嘛?”她惊吓。
“干嘛瞪著我看。”他懒洋洋。
“我哪有瞪著你看?”
“你现在就瞪著我看。”
她急忙用力撇开脸,那动作故意,姿态僵硬。
他咧嘴。“敢做敢当。”
耙做敢当?“什么敢做敢当?!”她气。
“吃我豆腐,敢做敢当。”巴哥瞪大眼。
“屁——”
“什么?”他桃眉,眯眼,警告。
“屁……你说我吃你豆腐,‘譬’如什么?”她识相改口。
“譬如?”他嗤笑。
“要我举例?”嘶哑问。
“废话!”
“我看,你病好的差不多了。”他悠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