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定棋果然听到他要的答案——
“贝勒爷,咱们都商议定了,”商人头头眉开眼笑地道:“这笔生意,咱们愿意成交了——”
“且慢。”定棋忽然说。
他突然喊慢,一群乌拉商人都愣住。
“这笔生意让诸位尝到甜头,那么诸位也该馈之以礼才是。”
商人头头问:“贝勒爷,您倒说说,这‘礼’要怎样才合适?”
“我仔细打探过,除了这批上等的参货外,诸位的箱笼里,还有数百件上好的紫貂皮。怎么样,这批货肯定还没找到适当的大买家吧?”
乌拉商人们,此时皆心头发凉……
原来玉贝勒打的是这个主意!
早听说玉贝勒是个笑面虎,最擅长的就是谈判,现在果然拿他们开铡了。
“嘿嘿,只要贝勒爷出得起好价钱,咱们当然能卖。”商人头头干笑道。
“嗯,”定棋咧嘴一笑。“这样吧!参货既然让诸位尝到甜头,那么这数百件紫貂皮,诸位也该让我有所丰收。这批皮货,我以白银二十万两的价格收购,诸位意下如何?”
乌拉商人们个个脸色发绿,眉头发皱,有苦难言。
对于这批皮货,他们原本寄望甚殷,但望能图个好价钱。
现今玉贝勒出价白银二十万两,不高不低、不多不少,不至赔钱,可就是利头甚薄!
这下他们卖也不是、不卖就更不是了!
在这关外的商道里出了名的,就是玉贝勒做生意的手段!
看来,玉贝勒一把算盘拨得精,欲让卖家几分利,早在他们开口要价前,就已经盘算定了!
可关外的商旅们,还是人人想跟玉贝勒做生意,原因无他——
只要卖家们有好货,玉贝勒就能出得起好价钱,更能找到好买家。
无论关内与关外,人们都知道玉贝勒是这中原与东北把口的总舵子,他不仅是当朝权贵,兼且人脉丰沛、资金雄厚,再想找到这样豪气的大商号,关外已觅不出一人!
那头头咽了口水,无奈回头望向众人,可谁也拿不定主意。
这笔生意虽不致赔钱,但利头也不如他们想的丰厚。
“小赚尚可,主要生意有来有往,细水长流呀!”定棋悠悠道。
就是这几句话,让乌拉商人们打定了主意!
“好吧!既承蒙贝勒爷照顾多年,您又向来一言九鼎,且从不叫咱们做赔本生意,这批紫貂皮,就算是咱们赠给贝勒爷的新婚大礼了!”商人头头代表其他人做了决定。
“就是这话!”定棋一击掌后高举酒杯,豪气道:“把这杯干了!往后诸位的好货,定棋我一把总揽了。”
商人们一听都很欢喜。“先谢过贝勒爷了!”众人异口同声道。
苞玉贝勒做生意,超出行情的价码没有,但绝对能保有赚头。
因此,可以得到玉贝勒的看重,就代表往后他们运来的货品一定能找到买家,这是乌拉商人们之所以高兴的缘故。
那一直跪在酒席旁的贝勒府家人,自始至终瞪大眼珠,盯著眼前这荒腔走板的一幕——
早听说过,贝勒爷爱做生意、爱赚钱出了名,可现下京城里来的太监公公还候在贝勒府里,等著宣皇上的旨,更不用说新娘子的花轿已经抬进房了!
而他的贝勒爷,居然还能气定神闲地,为了货品的价钱,跟乌拉商人们讨价还价个半天?!
要不是亲眼目睹,说了恐怕没人会信!
不但没人要信,肯定还会骂他胡说八道,准是鬼扯!
第二章
经验告诉巴哥,每逢有人家里娶亲,厨房里就肯定有些好吃的!
再说那个地痞无赖朱四追得她无路可逃,如果她不聪明点躲进贝勒府,一顿好打可免不了!
趁著大批迎亲队伍候在门外,府内下人一团忙乱的时候,巴哥蹑手蹑脚地爬过贝勒府后院矮墙,然后沿著墙边,偷偷模模地想著一路混进厨房,看能不能偷到一碗饭菜吃。
“要不是真饿得发晕,我也想用讨的呀!要不有谁想用这种方式,到别人家厨房里‘借’吃的?”一边往前走,巴哥嘴里一边念著,仿佛这样才能减轻她因偷窃升起的罪恶感。
她不常如此。
只有饿急、饿晕、饿慌了,为了生存,才出此下策……
小的时候,巴哥亲娘还在时曾教她读书,娘亲死后她虽流落街头行乞,但因为曾识字读书,所以明白偷窃的羞耻。
巴哥一路使劲闻著,想嗅出饭菜香味,好找出厨房方向,以便溜进去饱餐一顿。
不过今天真奇怪了!
非但没有闻到一丝办酒席的饭菜香气,整座后院还空荡荡、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喜气,不过凭著厨房里惯常传出的油臊腥味,巴哥也能找到府里的厨房。
“真是怪了!平日里迎亲,总见人家厨房里有好多大婶忙前忙后的,我要偷一碗饭菜都不容易,可为什么今天这户人家的厨房里,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呀?”来到厨房,见到里头竟然空无一人,巴哥疑惑地喃喃自语。
就在迷惑之时,巴哥忽然瞧见几个叠起的蒸笼,正盖在大锅上冒著热气。
巴哥双眼放亮,眼珠子瞪得老大!
灶上有热蒸笼,蒸笼里蒸煮的,该不会正是她最爱吃的肉包子吧?
急急忙忙奔奔到蒸笼面前,顾不得蒸笼烫手,巴哥猴急地掀开笼盖——
哟喝!
躺在腾著白雾的火热蒸笼里,那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小圆圆,不正是这些年来天天惹她朝思暮想的可爱肉包子?
口水流下来之前,巴哥已经伸出她那双脏兮兮的手往蒸笼里探!
烫呀!
五根手指都快给烫熟了,可是巴哥脸上却尽是心满意足的傻笑。
有多久没吃到肉包子了?巴哥依稀还记得肉包子的香味。
那是娘亲还在的时候,曾经给她蒸过唯一的一笼肉包子,可巴哥永远也忘不了当年那肉包子的美味,还有娘亲慈爱的温情。
只不过,平日里靠著娘亲给人做针线活儿维持生计,当年生活就甚是贫困的巴哥母女,要吃上一颗肉包子谈何容易?巴哥吃肉包子的记忆遥远,而且仅止一回,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眼见四下无人,巴哥赶紧狼吞虎咽地啃完一个肉包子、再一个肉包子、又一个肉包子……
“怎么会突然来这么多人,一时半刻的,咱们哪里能变出这么多吃的?”远处忽然传来说话声。
“能怎么办呢?来人是京城王府里的察哈达总管呢!听说他老人家挑剔得很,要是菜做得随便了,就是一顿好骂!再说那另一个人来头可不小,这人可是皇上的总管太监,能有什么好吃的他老人家没尝过?”另一个大婶回道。
“是呀,这可怎么办好?再说,就是把府里厨娘们全集合起来了,十多个人一块儿忙和,也赶不及那迎亲队伍,百多个人的吃食啊……”
“唉呀!”
“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起来了!咱们厨房里不是正热著几笼包子吗?包子馅是昨夜拌的,还切了好些香菜叶子混在里头,放了一夜香气氲得正好,何况到了今天早上咱们才把包子捏起来,既然肉馅下足功夫,这包子肯定有滋味!”
“嗤,大呼小叫的,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另一人听到这里,才眉开眼笑起来。“说的是呀,我看咱们就把这几笼包子送到厅上,包准连皇上身边的公公吃了,也要赞不绝口!”
“呵呵。”
两人说著,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巴哥听到两个人一边聊天,脚步声好像也不远了。
彼不得烫手,她连忙七手八脚的,把最上层蒸笼里所剩无几的肉包子,全塞进胸口的衣襟里,接著拿起空蒸笼,往厨房一角的柴木堆里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