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掌握详细资料后,他立即看出关月欣会是太古打入营造业的快捷方式!只要能握有关月欣这张牌,关正辉无疑将全力支持太古进军营造市场。
但这却非古昊天之所以注意关月欣,最主要的考量。确实,不需老人出面干涉,他对关月欣已经有兴趣。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关月欣十分符合作为他妻子所需具备的条件,无论出身背景、相貌、学历皆是上上之选。
选妻一事,自然跟挑情妇不同。
情妇只需赏心悦目,完全凭借感官好恶来取舍。一旦烦了、腻了,金钱就可以打发,绝不拖泥带水。但妻子却是共处一生的伴侣,他自然得严格挑选被资格与他匹配的女子。
事实上,不必老人提醒,今晚他也会准时出席关家的晚宴。
这件事虽然没有老人插手的余地,但一开始有老人出面,在上流社交圈的婚姻中介排场上,算是给足了关家面子。因此他不介意跟老人共演这出戏码,但之后的发展--老人休想进一步干涉!
下班后他照例延迟半小时才离开公司,关家的晚宴订在七点,时间仍然充裕。
车子开出公司后,古昊天开着车子一路驶往住处,等红灯的时候,人行道上一抹白色纤影吸引了他的视线--
是她,江雨薇。
不必辨识,他轻而易举地在人群里认出她。
这个地方离公司已经有一段距离,她似乎已经步行很久,清秀的侧颜上有明显的倦容。
也许是她脸上那股淡淡的轻愁打动了他,古昊天放慢车速,将车子开到人行道旁,横臂打开另一侧车门。“上车吧!我送妳一程。”
起初,雨薇迟疑地顿下脚步,脸上露出茫然表情,因为一道突然开启的车门打横挡住了她去路。雨薇原以为有人要下车,因此往后稍退了两步,但当听到车上传来的声音,她认出了这浑厚的男音中,那唯“他”所有,独一无二的霸气。
迟迟等不到回答,亦不见她有上车的举动,古昊天不耐烦地横身越过侧座,瞪着雨薇:“快上车,这里不能停车!”
又是十足独裁与霸道的口吻。
雨薇确实已经走累了。为了省下搭公车的钱,她每天上下班必须走一个小时的路,但是她难以容忍他略施小惠,便自以为有资格命令她!她下班了,不是吗?此时他已不是她的上司,她当然可以拒绝他的任何“命令”。
于是,没有顾忌地,她摇头。“谢谢您,总经理,我习惯走路。”冷然地将他的恩惠与霸气一并排拒在外。
迸昊天面孔倏地转冷。她摇头!她竟然拒绝他?!
迸昊天冷笑,怀疑这是否又是江雨薇另一套欲迎还拒的戏码。“怎么,不上车?”冷着声,古昊天的口气足以冰冻沸水。
雨薇再次摇头,毫无迟疑,而且她也不打算再开口道谢。并非她主动求来的恩惠,自然没有干恩万谢的必要。
一股怒意油然发自肺腑,在古昊天的胸臆间扩大……
“好得很,妳很有个性!”他冷笑,
雨薇没有回应,她回视他的怒气,冷静的眸子没有闪避也没有躲藏。
她清冽无波的眸光,反而掀起了他的怒气!“难道妳不知道,接二连三得罪上司,是不明智的行为?”他压抑地,冷冷地放话。
“现在是下班时间,『总经理』。”她淡淡提醒他。
迸昊天深吸一口后,突然笑出声。“干嘛?拒人于千里之外,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雨薇瞪大眼睛。他自以为是的话,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总经理,请你不要误会--”
“既然知道我是总经理,还目无尊纪,以下犯上?好,江雨薇是吗?”他笑得阴狠。“我会记住妳!”
撂下话,他用力踩下油门,车子立刻像箭一般狂驶而去。
他太生气了!
老人处心积虑也撩不起他一丝烦躁,而这个江雨薇,却如此轻而易举便触犯了他的怒气?
车行片刻,速度骤然减缓,古昊天平静下来后找回他的理智,也为自己骤来的狂怒找了合理解释--
绝对是那个女人自以为是的态度惹毛了他,才让他有如此反常的举止!
瞪着车子消失在街角,雨薇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
他的脾气……大得吓人!
但是柯姐明明曾说过,总经理是她平生仅见,最理性冷静的人。
闭上眼,他临去前狂怒的表情,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平静下来后,她开始不明白,何以当自己面对他,她蛰伏的尊严总会倏然冒出,顽强地赋予她跟他对峙的勇气?正常状况下,她该平心静气接受他的“好意”的,不是吗?可她非但拒绝了,甚而没有半点感激。
雨薇怔怔地站在人行道上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天空忽然落下骤雨。
街上行人皆四窜躲避,雨薇却依旧站在没有遮棚的人行道上,仰脸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任豆大的雨点打在她的脸颊上,雨水湿冷的寒意浸醒了她一时混沌的意识……
雨水滑落她的面颊,蜿蜒而下颈项,凉意霎时沁入心口,等她猛然惊觉,已经是一身湿。今天早上出门她根本没带雨具,雨薇匆匆跑到骑楼下躲雨,看情况,这场骤来的狂雨已彻底将她困住……
一早醒来,挣扎地爬下床时,雨薇即感到一阵突来的晕眩。大概是昨天傍晚淋了雨,好像感冒了。
扶着墙,她慢慢地走到屋内唯一的一张木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两粒药丸和着水吞下,然后坐在椅子上歇息了片刻。
等晕眩感渐渐缓和以后,她才站起来月兑下睡衣,换上衣柜内三套外出服其中一套--一件式样早已经过时,而且洗得有些褪色的淡蓝色棉布洋装。
这件衣服是她大学毕业那年母亲亲手缝制,送给她当毕业礼物的,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珍惜着。
因为这件衣服不仅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纪念品,也是她仅有的三套外出服中最不寒酸的一件了。
记忆中,从大学毕业以后,她就不曾再为自己添购过新衣了。
如今母亲去世,她身上背负着上百万债务,更得缩衣节食攒下每一分钱,好早日还清债务,她才能开始存点积蓄。
这些日子以来,她时常感到自己彷佛是大海里一条微薄的小舟,一旦风大浪大,随时会有灭顶的危险。但若能有些积蓄,尽避数目不多,她或许可以不再有风雨行舟的不安全感。
换过衣服,她从冰箱里拿出昨晚吃剩的吐司,又泡了半杯牛女乃当早餐,却只喝了一口便觉得反胃。勉强吃了半片吐司,愕然发现时间不早了,她匆匆忙忙拿了皮包、穿上鞋子,就离开顶楼加盖的铁皮小屋。
在台北这种寸上寸金的地方,这儿是她唯一租得起的陋室、也是她安身立命的“家”。她的“家”在五楼楼顶,是幢没有电梯的旧公寓。
急急忙忙地绕着回转的阶梯一路奔下,未到一楼,头晕突然转为剧烈。雨薇不得已蹲在二楼和三楼楼梯间转角处,心底默祷着晕眩能尽快离去……
她是没有资格生病的呀!
“江小姐,妳身体不舒服吗?”头顶上方传来清亮的男中音。
雨薇吃力地仰起脸,看到一名个子高高、长相清秀的大男生正俯下上半身,一脸关切地望着她。
雨薇认得他,他是房东太大的儿子,好像叫张……张森?
“嗯,头有点晕,”雨薇回答:“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