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发誓。”智珍终于举起手,苍白的脸庞已然没有血色。
看透了父亲的心,她知道一个以恨填充二十年岁月的男人,这深刻的伤口,只能以爱弭平。
“我发誓,倘若我再背叛父亲,那么……那么今生今世,就让……就让利曜南再也见不到我。”她平着声,读出誓言。
为了父亲,她以利曜南的名发誓做为赌注……
谭家嗣紧绷的脸孔,蓦然垮下。
他阴沉的脸色回复平和,他终于相信女儿不会蓄意背叛自己。
“好了!妳出去吧!”谭家嗣神色复杂。
他的眸光交织着愧疚与冷傲的情绪。纵然他明知道自己对女儿极度不公平而且残忍,但他没有办法在一时之间说服自己,去面对二十多年来的伤痕……
智珍沉默地离开父亲的办公室。
她知道,有些事是无法以言语来弭平的,她只能等待,只能被动地等待。
“智珍!”
罢走出办公室,智珍见到姜文。
姜文对着错愕的她露出笑容。“董事长找妳进办公室,是为了利曜南在酒店召开记者会的事?”
“嗯。”她点点头。“你一直站在办公室外面?”
“没有,我在办公室等不到妳回来,才过来找妳,本来打算董事长再不放人,我就拿报告敲门进去帮妳解围。Sandy也在妳的办公室,就是她告诉我,董事长一回来就找妳进去。”他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董事长为难妳了吗?”
她垂下眼,然后摇头。“没有,董事长他只是心情不好。”
“可想而知,那个利曜南真的太奸诈了!想不到他也搞了一个记者会,还跟我们选在同一个时间,根本就是故意的!”
“姜文,”她别开脸,不想再听。“我头有点痛,想先回去休息……”
“那我送妳回去--”
“没关系,我自己坐出租车回去就好,你帮我跟Sandy说一声,请她替我请半天假。”她柔声道。
“不行,我一定要送妳回去,否则我不放心。”他坚持。
智珍不再拒绝。因为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与姜文辩论。
“走吧!到车上我再打电话给Sandy,让她帮妳请假。”他搂住智珍的手臂,护着她走进电梯。
智珍跟随着他的脚步……
沉重的心情让她根本没注意到,姜文眼底潜伏的阴霾。
智珍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因为担心父亲被杨日杰利用,她不得不再一次来找利曜南,而这一次,她是来求他的。
棒天晚上,智珍透过马国程约到利曜南,因为马国程欠她一个人情。
“约会地点需要这么隐密?”利曜南如时赴约。
智珍坚持在饭店见面,事前订好席次,安排谈话包厢。
“帝华与联合营造召开记者会后,我不希望被记者拍到我们私下会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揣测。”看到他一个人进来,她知道利曜南的贴身保镳已经站在包厢门口守护。
“妳担心八卦记者想起三年前的事,拿妳的容貌大做文章?”他嘲弄。
“我担心的是,产经记者会拿我们会面的事,在捷运竞标议题上大肆炒作。而我爸他,这段期间不会喜欢看到太多关于你的新闻。”
利曜南低笑。“妳与我见面,向来必须有理由,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的父亲。”她认真地回答。
利曜南没接话,等着她往下说。
“昨天早上,你导演了一场好戏,这一场戏确确实实的打击了我的父亲。”她道。
“令尊并非如妳所想象的,是那么脆弱的男人。”相较她的认真,他仅淡淡地道。
“那要看他的敌人是谁。倘若利曜南回复三年前一样,开始不择手段,那么我父亲即使再坚强,也很难成为你的对手。”她直视他,一字一句地道。
利曜南为她的直言不讳鼓掌,他索性叠起修长的腿,咧开笑脸。“三年前?妳的口气,就彷佛妳有多了解我一般。”
“我当然了解你。”她回避他探测的眼光。“我彻底研究过你,了解你的一切,也许比你自己还要清楚你自己。”
利曜南低笑。“我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一名女子,这么深切的研究着我。我很想知道,妳的动机是因为纯粹好奇?还是因为某种连妳自己都不清楚的狂热?”
她当然听得懂他的暗示,但她不生气。“我之所以研究你的目的,只跟业务有关,过程没有任何你自以为是的『狂热』。一直表现得像个疯子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利先生。”她反击。
利曜南不怒反笑。“妳生气了?”口吻却像个情人般温柔。
智珍愣住,疑惑他反复无常的反应。“生气?”她蓦然朝他微笑,然后冷淡地说:“我为什么该跟一个月兑序失常的疯子生气?”
利曜南咧开嘴,粗嗄低喃:“真的生气了。”
“够了,”她别开脸,试图挥开他莫名的温柔。“我实在受够了你莫名其妙的话,跟你莫名其妙的行为!也许你愚弄人的行为是一种习惯,我无法制止你,但我再也不会陪你演任何自欺欺人的戏!”
“什么意思?”他瞇起眼。
“你根本没发生车祸,也根本没病,为什么把我骗到医院?我不明白……你明知道我跟欣桐是孪生姐妹,我不是欣桐,欣桐也不是我!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自欺欺人?”
她的话击中了他,利曜南震了一下,笑容自他的脸上敛去。
“芳渝找过妳?”他很快猜测到。
因为只有李芳渝,知道医院发生的事。
“谁找过我重要吗?”从利曜南的反应看来,她知道李芳渝没有说谎。“对你来说也许什么人都不重要,你只在乎自己的感觉,却不顾别人的感受。”
她后悔,为什么要相信马国程的话?
即使他真的生病又如何?她不该去看他,不该关心他!因为她是智珍,不是欣桐……
“妳恨我?”他嗄声问。
突如其来的间话,揪紧了她的心。
“不……”她的脸色苍白,强迫自己剔透的双眸注视眼前的男人。“你戏弄我的事我不在乎,也无法在乎,因为现在我有求于你。”她面无表情地,冷淡地带开他试图转移的话题。
然后她接下说:“利先生,现在我很严肃地告诉你,我爸他……他当年离开台湾有不得已的苦衷,以致现在每次回到台湾,他就必须面对心底的挣扎。你也算是半个朱家人,这一次如果你愿意高抬贵手,我代表朱家永远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利曜南收起笑容,他冷星般的眸光低敛。“妳要我放弃捷运工程案?”
“是的。”她屏息。
“妳在做一个完全不理性的要求。”
“我知道请你放手是不可能的,我只是请你『暂时』放弃,或者应该说,在父亲冷静下来之前,不要再试图刺激他--”
“谭董是一名成年人,我认为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应该考虑过后果。”
“这次不一样!我爸他明知道杨日杰正在利用他,却执意往火坑里跳!”她垂下眼,语调忽然忧郁。“我不忍心看见他如此,但我相信他只是一时无法面对……毕竟你也有错,你不应该擅自安排那一晚,在爸爸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之前。”
利曜南面无表情。
她忧愁的脸庞像一块磁石,深深吸引他的注目。
“你可以答应我吗?暂时的,只要一次就好,请你放手。”她再一次求他,轻声柔语,为了父亲拋掉自尊。